终章相见(车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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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相见 * 傍晚,米花町。 “……接下来我们将解读新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国家将促进金融系统合规化、加强监管、严厉打击各项违规cao作,例如绕道减持、合谋利益输送,针对近年来上市公司的——” 深灰色的特斯拉在路上行驶,车载广播开始介绍之后的内容安排,灰雁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屏幕,轻点两下将枯燥的频道切掉,换成了娱乐内容, “大家好!今天过得怎么样?欢迎来到603270频道!”主持人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今天的第一首歌,是一位女士匿名点播的中文歌曲《春秋》,这首异国的歌曲一定会给各位听众带来不一样的感受,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吧~” | 没人应该怨地怨天 得到这结局 难道怪罪神没有 更伪善的祝福 | 忧愁的音乐声中,坐在副驾驶的工藤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后退的景色,窗外的街道逐渐变得熟悉,却又在本该最亲近的地方戛然而止。 经过两年的修复和重建,米花町曾经被炸毁的楼房重新投入使用,一层同样保留同样的落地窗设计,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中展示着精致的项链和耳坠,在往上的两层则是被改造成了双层书店。 在事故发生后,当地政府花了很长时间挨家挨户排查电路老化,尤其是家用电器的安全问题,隐患消除了不少,但谁也不能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据此不远的一处空地,也慢慢建成了一栋漂亮的饭店,这家饭店是半慈善性质,听说还得到过政府的批文,营业利润的一部分都会无偿捐赠给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 它一开业便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社交场所,不但因为菜品和服务的一流,而且前来就餐的客人不乏各界名流的子女,这些身份显赫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地走进特地为他们准备的楼层,一待就是大半天。 不论在此如何挥霍,人们也会觉得他们多少也算是为慈善做了贡献。 春去秋来,这条街道在修整后重新焕发生机,来往的人们谈笑声不断,新奇的目光透过玻璃窗,又转向街对面的甜品商铺。 |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 不配有憾事 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 不够剧情延展故事 | “要不要下去看看?”灰雁从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坐在副驾驶的工藤撑着脑袋瞥了几眼面目全非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片繁华,只是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没兴趣。” “好,那咱们继续走。” 墨镜遮住了正前方刺目的夕阳,灰雁顺手把副驾驶的挡光板翻下来,一路上,他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时不时打量着工藤,坐在旁边的青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故地重游显出任何情绪波动。 时间有时候真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去了人们的欢乐或哀愁;有时候又像流风般,吹来了更多历历旧事。 橙红而庞大的太阳从遮光板里落下,转而攀上了年轻的眉眼,工藤的眼睛酸涩得想要流泪,他闭上了眼睛,入目只剩一片鲜红。 | 有没有运气再扮弱者 玩失意 心灰得极可耻 心伤得无新意 那一线眼泪欠大志 太没意思 | 灰雁沉默地开着车,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也从地平线落下,他啪的一下收起墨镜,工藤在一旁缓缓睁开眼,车窗外没有高楼大厦,他们已经离开了市中心。 在天色完全黑暗之后,灰雁开到了一处废弃的港口,在纵横交错的集装箱和机械中七拐八拐,停在了一个阴暗角落。 发动机的轰鸣声平息,港口一瞬间只剩海浪的水声和风声,寂静得可怕。 工藤透过车窗去看漆黑的海面,模糊的远处是一个几乎不可见的黑影,那是一个小小的灯塔,它熄灭着,许久不曾照亮大海。 他禁不住去想象,自己就是那个灯塔,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日升月落,享受一年四季的海风,没有人回来打扰他,与他相伴的只有自由的飞鸟与游鱼——好像又不太恰当,飞鸟在辽阔的天空中飞累了也会落下,游鱼去不了没有水的地方,怎么能算是自由呢…… “不问问我带你来这干什么?” 灰雁突兀地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干什么都行。”毫不在乎的语调。 “再等等……你听见什么了吗?” 灰雁将两边的车窗按下来,夜晚的风一下灌入车厢,吹得人鼻子有些痒,远处的风声带来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警笛声? 由远及近的警笛夹杂着的脚步和人声,即使这么久没有再接触过,现在听来还是让他一阵心安。 “听到了吗?”他趴在方向盘上,状似悠闲地看着工藤, “这个港口被举报有人在这里非法交易,警察已经来了。” “从这里,在前面右拐,有一个狭窄的缝隙,只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一直走,就是交易现场,那里都是警察。” “负责这件事的,应该是警视厅搜查一课,你跟其中的几个很熟吧。” “你什么意思?”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灰雁语气严肃起来,“你想回去吗,工藤?” 他说出这句话后,两人之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你打算让我过去?”工藤嗓音有干涩哑,他单手缓缓移到安全带的卡扣上,上身微微前倾,似乎下一秒就要起身离开。 “只要你想。” 灰雁没有再看他,而是点燃了一支香烟,缭绕的雾气从口中吐出,掐着烟尾的手随意耷拉在车窗外,把选择权都交给了工藤自己。 “咔哒。” 副驾驶的安全带被解开,伴随着细碎的衣料摩擦声。 他要走了,灰雁没来由得有些紧张。 “咔哒。” 预期中打开车门的声音被另一个卡扣被打开的声音取代,灰雁感觉身上一轻,竟是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了。 灰雁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正好与凑到他前面的工藤对视。 “你……” “咱们多久没做过了?”两人的上半身几乎都贴到了一起。 很久了。 灰雁想这么说。 在他辗转于水晶灯下的名利场时,工藤同时也被不同的人接去“小住”,运气好还能到景色不错的地方看看,就当是旅游了;运气差的时候,被搀扶着或是昏迷送回来也不是没有过。 但他都挨过去了,神色平静得像是去了一场普通的饭局。 工藤像那晚一样跪坐到他大腿上,扶着他肩膀的手指顺着大臂抚摸,衬衣下的肌rou紧实,手感极好,一路摸到小臂,露出的手腕,最后扣进拿着香烟的指缝。 这只手很冷,好像怎么也捂不暖。 “有点冷了,关上吧。” 他用指腹摩挲着滤嘴,在灰雁的纵许下撬开了那支只抽了一口的香烟,黑夜中的一点星火砸在水泥地上,弹起几颗碎屑,旁边仿佛要和夜色融合的轿车车窗升起,不留一丝缝隙。 在封闭狭小的车厢里,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工藤攀着对方的脖颈,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吻上了灰雁的双唇,主动张开牙关,伸着柔软的舌尖挑拨另一双唇舌。 很快,灰雁的呼吸也被勾得粗重起来,双手在工藤腰侧摩挲,唇舌交缠的水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极其响亮,淡淡的烟味在两人口中传递,有些呛人,但并不讨厌。 他抽开一只手臂,伸向座椅侧面的按钮,摸索了一阵后,驾驶位的靠背缓缓下降,两人的身体也重叠着几乎躺平。 工藤一边接吻,一边摇动着下身去蹭对方的胯间,直到那热度guntang得难以忽视,他才撑着灰雁的胸膛坐起。 嘴唇在接吻中有些红肿充血,一处殷红点缀在这张略显清冷的脸上更加勾人,他熟练地把下身脱得一丝不挂,上半身的衬衫则是留了两颗扣子,让灰雁掌控这最后一件衣物的去留。 “可以吗?” 工藤双手搭在灰雁的皮带上,原本冰凉的金属扣已经被自己捂得温热。 “来吧。” 随着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西裤和腰带都被解开,接着便是一根粗壮昂扬的yinjing弹出内裤,顶端guitou上已经渗出一些透明的腺液,正悄悄往外冒,茎身上青筋凸出,用手握住还能感受它到一突一突跳动着。 工藤便扶住这根yinjing抵住自己酸软的臀间,让guitou挤开xue口的嫩rou,放开腿部的支撑,任由身体的重量带着身体缓慢沉入,被那根yinjing一举插入深处。 “哈啊……嗯……” 酸胀发麻的快感顿时溢了上来,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坐在灰雁身上缓缓摇晃起腰臀,让yinjing在rouxue中来回抽插。 车内的空间狭小,头上便是车顶,他没法再像在房间里骑乘的时候让自己整个上半身都上下摇动着,只能拧着腰肢带动臀部一上一下地吃那根rou柱,沉身厮磨摆动。 深处闭合的肠道被身体的重量辗转着挤压绽开,他忍不住双腿颤抖着缩紧,足尖舒服得蜷缩起来,夹着yinjing剧烈喘息。 “动一动,嗯?”灰雁解开最后的两颗纽扣,把工藤身上的白衬衫褪下,挺了挺下身。 “呜啊……嗯……好深……” xue口的嫩rou绽开一片媚湿殷红,紧贴着身下人的皮肤收缩,肠道早就湿得一塌糊涂,工藤勉力绷紧腰腹,摆动着上下起伏,臀部摔在灰雁的跨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混着粘液的咕叽声,yin乱无比。 他翘着屁股,加快了自己起伏的速度,让yinjing一下下从xue口边缘用力顶进深处,又快又猛地大力抽插着,冠状部位反复勾过湿软的rou壁,抵住发颤的敏感带不断磨蹭。 工藤忍不住轻哼着哀叫起来,又意识到这是在公共场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唇,将抑制不住的呻吟都堵住。 rou体之间的拍打让轿车的车体都一摇一摇地震动,昂贵的轮胎微微震颤着弹动,就像是配合着他的吞吐,和着灰雁的yinjing一起cao他似的。 整个世界都好像摇晃起来的失重感让工藤控制不住惊叫出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抓着灰雁的小臂。 车震的新奇体验让他浑身发麻,大腿软趴趴像是抽去了骨骼,唯有臀部摆动得越来越快,让肠道在一次次被熨平中获得灭顶的快乐。 他被享用得全身心都几乎成为了包在体内rou刃上的一只rou套,满脑子都是对方的侵犯进来的yinjing的模样,茎身上隆起的青筋让他迷恋不已地夹在xue心的深处,像是yin乱的软体动物腔xue一般流着滑腻的水,化为一滩guntang黏湿的烂rou。 “嗯嗯……好舒服……哈…啊……” 车厢内的氧气似乎逐渐稀薄,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工藤的大脑似乎也缺氧到无法思考,停滞在安稳的麻木之中,yin水噗滋噗滋地溢出,在xue口被捣弄成白沫,在灰雁未全部褪下的裤子上扩散开来,让紧密结合着的部位泛滥出一片不堪入目的痕迹。 从快速摩擦中积累的快感在媚rou间炸开涌现,一阵阵如同滔天的巨浪将他淹没,双腿痉挛着摇晃,只觉得那股又酸又麻的高潮隐隐快要达到临界。 工藤捂着被cao到凸起的小腹,边哽咽边抖着身子,哭喘着正要迎来期盼已久的高潮—— “警察!不许动!” 熟悉的严厉女声在车外响起,同时还有一束手电筒的白光从背后打来。 体内焚身的yuhuo瞬间被浇灭,工藤僵在原地,这声音是——佐藤警官。 * 一段时间之前。 “佐藤警官,嫌疑人都已制服。” 高木小跑过来在佐藤面前站定,尽职尽责地汇报工作。 他们前两天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举报这里有人将会售卖非法书籍,由于无法确认真实性,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警视厅本来只打算派两个小警员来处理。 但是佐藤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几本书需要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交易?还被举报了,关键是举报者反侦察能力极强,他们一直没查出举报人的信息,这样有能力的人也会关注鸡毛蒜皮的小犯罪? 她总觉得那人把他们叫来另有目的,于是取消了休假亲自带队。 “好,你们两个把人和证物带回警视厅,剩下的人,对港口进行全面搜查!” “是!” 佐藤利落地给手下安排任务,她则和高木一组向海岸线的方向搜查,这种废弃港口越靠近海岸,情况越复杂,不仅是因为久经海风腐蚀的器械容易造成事故,被搬空的集装箱更是会成为流浪汉或是不法人员的藏身之处。 两人放轻脚步,仔细检查了一路上的每个角落,他们紧靠墙壁绕过最后一个拐角,通道尽头便是漆黑的海面。 空无一人。 “呼……看来是咱们多虑了。” 佐藤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继续保持警惕,举着手电筒向海岸搜查,若是不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她是不会放心的。 靠近最后一个拐弯的时候,潮湿的风夹杂着古怪的响动飘来,这声响似是一个损坏的风箱,正在呼呼地灌着海风,又好像一个庞然大物在艰难喘息。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拿出手枪紧握,贴着墙壁迅速移动,安静敏捷得像黑夜中豹子。 “警察!不许动!” 佐藤飞快地闪身迈出死角,高木紧跟其后,黑洞洞的枪口和手电的白光同时指向正前方,古怪声音的源头—— 一辆熄火的深色特斯拉,被照亮的T型车标反射异常扎眼,随着车身的晃动闪烁着冷光,手电筒的光圈上移,透过一尘不染的前挡风玻璃,打在一副白花花的躯体上。 月黑风高的废弃码头,刚处理过非法交易的两位刑警还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满脑子都是鲜血淋漓的凶案现场,或是苍白浮肿的尸体,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耸动的脊背是是什么东西。 两人带着试探又走近了两步,隐约能听到车里传出甜腻的呻吟声, “啊啊……哈、好舒服……涨满了……好热……呜啊!好厉害……啊啊啊、不行了……要去——” 充满情欲的声音高亢婉转,透过车厢的缝隙传入两位警官的耳中。 似乎是为了证明车内的情事有多激烈,那纤细白嫩的腰肢扭动得更加厉害,带得车身都摇晃起来,臀部上下摆动,隐约能看到上面的水渍。 这下外面的两人也反应过来,尴尬的同时心中庆幸面前的不是什么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只是两个来僻静地方找刺激的小情侣。 高木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举着手枪的双臂缓缓落下,他转头看了一下身侧的佐藤,对方仍是一副严肃神情,嘴唇微抿,举枪的手稳稳当当地搭在拿手电筒的手腕上,若不是额前有汗珠滑下,她简直像是一尊雕塑。 “啊啊啊……好深、太深了!里面全都撑开了……啊、呜啊、插到最里面……好酸……好舒服,再、再重一点……” 车里的人还在浪叫着,丝毫没有被手电筒的光亮影响,甚至有越做越激烈的架势,高木轻咳了一声,理了理衣服,准备上前叫停车内的两人,顺便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 “别动!” 谁知他刚打算迈步,就被佐藤一声压抑的气音喝止,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惊扰到黑暗中的人。 “嗯啊……好爽……啊……要被roubangcao穿了……呜啊……插得好爽……啊啊!又把里面cao开了!……啊!!要被cao死了……哈啊……不行了、不要……” 连绵不绝的yin词浪语,仿佛是吃人魂魄的艳鬼,急促的尖叫又像是催命的警铃,让她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 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处好像藏了数只蠢蠢欲动的眼睛,紧盯着他们,只要上前一步,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不过是对情侣,”佐藤把手电筒的光圈移开,故意大声说道,“收队!” 不顾高木疑惑的目光,她转身便走,脚步踩得很重,直到坐上港口外停放的警车,僵硬的双臂才放松下来。 “佐藤警官,不去检查一下真的没问题吗?” “高木,你有没有觉得那车里的人很不对劲?”佐藤反问道。 高木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以及透着诡异的细节:“在车里做这种事,对外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太奇怪了。” 佐藤在脑海中倒带似的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摇晃的车厢、光裸的背脊、未熄灭的烟蒂,到底是是哪里不太对—— “不对,那人对我们有反应。” “啊?” “那人叫得更大了,声音急促,就像是——”佐藤顿了顿,看向高木,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警告我们快走一样。” 另一边。 “哈啊……不行了、不要……啊啊啊……” 身后的手电筒的光圈终于移走,接着是佐藤命令收队的声音和远去的脚步声,为了不让自己的表现显得太突兀,工藤继续叫着,满脸痴迷,一副沉溺在性爱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他们走了,别叫了。” 灰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摸到了满手温热的液体,他摸着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似是在叹息, “工藤啊……” 被叫到的青年哽咽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嗓子已经哑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失态,工藤偏过头去,亲吻舔舐着男人的手掌。 他这出表演算不上精妙,蹩脚又可怜,但胜在唯一的观众愿意入戏。 手心阵阵痒意传来,灰雁心中五味杂陈,两年间,他从未松懈对工藤的防备和测试,这点上倒是和琴酒有共通之处。 不管是在公共场合短暂的分开,还是把安装监控的电脑放在工藤稍微努力就能得到的地方,工藤都没有做出一丝想离开的举动。 包括这一次,交易的消息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若是工藤真的打开车门去找了那帮警察,那么所有人都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港口。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警察揪着两人的身份不放,顺便解决了也无所谓。 灰雁看着在自己身上起伏的青年,若到了那一步,他真的会对工藤下手吗?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事情没糟糕到底,所有人都会避免思考最坏的可能。 * 从港口回来,灰雁没有去质问工藤拙劣的演技,也没有再提要放工藤回去这种事,反而是趁着天气还未完全转凉,预定了一周后摇篮海湾的度假别墅。 摇篮海湾是不久前才开发出来的私人度假胜地,海水清澈到几乎透明,两侧由高耸的峭壁和郁郁葱葱的绿树环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几片小岛散落在远处的海面上,如同湛蓝绸缎上点缀的珍珠。 不仅如此,它作为高档度假别墅的另一重好处就是安静,整个海湾远离城市的喧嚣,被自然的宁静所包裹。 这天下午,两人在园区大门下车,走过花园中的羊肠小路,再低头穿过头顶的紫藤花海,夹杂着花瓣的海风迎面吹过,海湾的全貌尽收眼底。 “怎么样,要不要先去海滩上走走?” 灰雁把两人的行李交给服务生,让他们先放到别墅。 “好。” 工藤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海滩,轻声应下。 洁净的沙滩上,浅金色的沙粒细腻而温暖,两人赤脚沿着浪花走着,清澈的海水浅浅的漫过脚踝,伴随着微弱的海浪声,无比的宁静与舒适。 等到散步得足够了,就坐在海岸上的栏杆上休息,一同欣赏夕阳下美丽的景色。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灰雁注意到自从来到这里,工藤的视线就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而是环顾着海滩四周,表情透着些许怀念与温馨。 就连他们现在坐着的这根生了锈迹的栏杆,工藤竟然也用指腹细细抚摸着。 “是啊,很喜欢……” 海面闪烁的粼粼亮光、松软浅金色的沙滩、以及这同样位置的栏杆…… 工藤从没想过现实真的能找到曾经幻觉中的沙滩,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小兰,短暂得只留下了一句告别。 微风拂面,他闭上双眼感受着。 半晌,他转过头看去,如果有人从后面望向他,在逆光中,他应该也是一副暗色的剪影,可惜背后空无一人。 “怎么了?” “突然有点想喝冰可乐。” 灰雁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些困惑,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店铺,也没有自动售货机, “这里没地方买,要不咱们回别墅喝?” “没关系,陪我坐一会儿。”工藤摇摇头,侧头靠在灰雁的肩膀上。 海滩的日落是极美的,云彩像油画一般,映出橙红色的晚霞,海鸟在夕阳中翱翔在天空,留下一对互相倚靠的黑色剪影。 太阳慢慢下沉,逐渐融入海的边缘,只留下一抹红辉,然后逐渐散去,天空越来越暗,属于夜晚的灰蓝色开始蔓延,工藤打了个冷战。 “走吧。” 灰雁搂过他的手臂搓了搓,两人这才离开了海滩。 当他们回到别墅,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餐厅的桌上是热腾腾的菜肴,灰雁提前说过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所有的菜品都直接上齐,别墅内的人员也都被清空,留给二人足够的独处时间。 牛排在铁盘里滋滋冒着油光,灰雁没有开动,而是坐在那里,习惯性地拿起红酒放在鼻尖嗅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工藤,” 他张口,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 “组织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邪恶、残酷、庞大”工藤顿了顿,补充道,“无处不在。” 直到他一脚踩空,摔入罪恶的泥潭不停地下沉,才知道它有多么的深不见底。 凡是叫得上名字的公司,它们的核心技术、策略、产品,在组织面前根本算不上秘密;从大到小的官员,没有组织接触不到的;各国政府还未发布的重要决策,不管如何严防死守,组织总是能提前数周知道。 你可以说组织的罪恶之网编织得不够严密,有时难免漏进来几只老鼠,但你不能质疑组织的手伸得不够长,拿不到它想要的信息。 灰雁跟别人交谈这些机密甚至是绝密的时候从不会避着他,手下也只是看他几眼,没任何意见,他们都有信心工藤逃不出去,也联系不上外界。 所以当无数个逃跑的机会摆在工藤面前时,他只是站在原地。 “呵呵,”灰雁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得意的愉悦,随后他很快收敛了笑意,带着些许认真的问道, “跟松浦父子比,你还是觉得我们更过分?” “……他们至少没杀人。” “唉……工藤啊,”他鲜少变得有些无奈, “他们杀人哪需要自己动手?在上游筑起水坝,底下的鱼就都渴死了,他们获得了一捧清澈漂亮的湖泊,身上不沾一点腥。像松浦这样的人只要少拿一点,下面人就都能活下来。” 工藤沉默地听着。 “而且对于上面来说,我们——或者直接说乌丸制药株式会社,才是不能缺少的存在……很惊讶?是啊,有时候我也会很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一家总部在日本的跨国庞然大物——你知道这对于国内经济意味着什么吗?” 灰雁顿了顿,似乎需要整理一下措辞, “它每年给政府交的税款都是按照最高的税率,那是一笔松浦家都没见过的天文数字;除此之外,政府债务融资平台,你知道吧?上面的企业退出得不剩几所了,基本全靠组织撑着;” “还有国外的前沿药物,通过组织的渠道议价引进,价格要比卖给那些小公司的便宜不少,流程也走得更快。毕竟哪国制药厂董事的脑袋也挨不住一枪,哈哈。” “你想说什么?” “若是合法的公司,哪家做到这么多?不是说非要给组织说好话,只是我有时候会觉得……” 灰雁撕开一次性毛巾的包装, “那位先生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维持这个国家摇摇欲坠的平衡罢了。” 工藤彻底沉默了,这些他都反驳不了。 “不说了,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灰雁用毛巾仔细擦着双手,叠整齐后放在餐盘旁,拿着刀叉切割起面前的牛排。 坐在对面的工藤也拿起一次性毛巾的包装袋,刚撕开一个小口,一股轻微却难以忽视的油漆味就从毛巾上散发出来。 “这什么味道?”工藤自言自语似的抱怨了一句,“灰雁,你还拿它擦手……” “呼……嗬、嗬……” 语音未落,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吃力的呼吸声,像是一个人被扼住了喉咙,难以攫取氧气时的挣扎。 “哐当——” 没等工藤抬头看清状况,对方就僵硬着栽倒在地板上,他连忙冲过去,扶正灰雁因窒息而痉挛的身体,便看见了一张憋得通红的脸颊,青筋暴起的脖颈和密密麻麻泛着红疹的双手。 过敏性休克! 这是一种严重的全身性过敏反应,发病极快,往往数分钟就会完全发作,它在身体的免疫系统对某种过敏原,通常是食物、药物、昆虫咬伤、花粉等,产生过度反应引起的,患者会皮肤红疹呼吸困难意识丧失甚至会危及生命—— 一大串相关的知识在自动在意识中弹出,许久未转动的大脑像是一台保存良好的精密仪器,立刻开始全速运转,刹那就把相应的急救措施回想起,并在同时间一丝不苟地执行起来。 他立刻拨通救护车,冷静简洁地说明了位置和过敏情况,拜托救护车一定要配备肾上腺素及时给灰雁保命,在对方承诺15分钟内赶来后,他回到灰雁身边,仔细检查对方的情况。 喉咙紧缩、皮肤肿胀、呼吸困难,手边没有任何紧急药物。 工藤拿来手边沙发上的毛毯给灰雁盖好,解开他胸口的衣物保持呼吸畅通,又让他坐着靠在自己身上,这样能最大程度上的让患者轻松的呼吸以及维持体温。 接下来,就是祈祷灰雁能等到救护车到来。 “灰雁,灰雁?醒醒,别睡。” 工藤轻拍着他,跟他说话保持清醒, “坚持住,你会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没事的。” 灰雁颤抖着靠在他身上,努力从狭窄的气管呼吸空气,他听见工藤在跟他说话,但因缺氧隆隆作响的脑海实在无法分辨其内容,只能努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清醒。 工藤一边跟灰雁说话,一边暗自算着时间,3分钟、5分钟、7分钟、9分钟……到第10分钟,还是没有等来救护车,反而是灰雁的症状又开始严重,呼吸急促得喘不过气来,心跳也开始不规律。 眼见他就要被憋死,工藤咬了咬牙,把灰雁放平,一下一下地开始做心肺复苏。 “呼……呼……撑住!呼……再撑一下!” 这样的急救措施太耗费体力,没法持续太久,就在他双手按压得麻木,快要脱力时,终于看见一群医护冲进别墅,领头人立刻将肾上腺素注射进灰雁体内,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上担架。 工藤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滑,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 医护人员在救护车做完急救措施,表示还需要回到医院进行进一步观察,需要有人陪同。 听到这里,工藤点点头,转身要跟着医护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隔着塑料袋拿起灰雁擦手的毛巾,系好放在怀里。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又是一阵折腾,才把灰雁转移到了一个安静的单人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灰雁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均匀的呼吸着,红疹开始消退,人也清醒了不少。 “怎么样?”工藤问道。 “还好,还好……” “那就行,你先休息吧。” 说完,工藤就起身要走,谁知左手被灰雁拉住。 “我还没向你道谢,” 他看上去很开心, “谢谢你,工藤。多亏了你……多亏是你。” 是啊,多亏他过敏时身边的人是工藤。了解过敏和急救知识的人有很多,危机时能保持冷静的也不少。 但只有工藤会不计前嫌地救他。 就算灰雁害他失去了亲友,又把他推入深渊,但工藤就是这种不管他多么恨你,也不希望你去死的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你……不讨厌我了吗?”灰雁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暗藏着欣喜。 与灰雁正相反的是,工藤的世界天旋地转,重新运转起来的头脑轻易便看透了遮住他视野的迷茫和孤独。 他想起了当年下着大雨的纽约,小兰和他也是如此毫不犹豫地救下了银发杀人魔,然后他说,杀人的动机千变万化,救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这一切都残酷地诉说着他的身份—— 他是工藤新一,他拼尽全力去无视的灵魂依旧没有得到超脱,那个已经飞在空中的意识又被锁进了这具连自己都唾弃的rou体中。 他将永不超脱。 看看自己这两年都干了什么,他甘愿让无数人将自己的尊严与人格踩在脚下,怎么对得起生养他的父母和一身的学识? 他打开自己的rou体,不要脸地和数不清的男人媾和,又怎么对得起他深爱的小兰? 迟来的庞大懊悔和痛苦淹没了他,这次他再也不能麻木着忘记,再也不能借助性和药物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他无路可去了。 “放开我,”他的嘴唇颤抖,“我要走了。” “不、不行,你还能去哪里?不许走。” 灰雁看着工藤苍白的脸庞,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滋生,尽管度假村的所有出口都被严加把守,可他就是觉得,一旦他让工藤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放开——” 工藤用力掰着灰雁的手,那只抓住他手腕的五指如同钢铁一般,竟是如何也甩不开,力气大得完全不像一个刚从生死线下来的人。 几番努力无果后,工藤坐回原位,正对上灰雁看过来的眼神,半晌,他轻轻开口: “灰雁,我恨你。” 床上的人感觉手背上一湿,低头看去,工藤一块熟悉的毛巾按在自己手上。 几十秒的功夫,熟悉的窒息感从喉咙升起,灰雁想抽出自己被过敏原接触的手,这回换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恨死你了。” 工藤用尽全身力气将毛巾按在灰雁皮肤上,眼睛则是充满恨意地死死盯着灰雁,看他再次涨红了脸颊,呼吸困难,皮肤上泛起红疹,直到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抓着喉咙挣扎。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尖锐的警报声中,值夜的护士跑来,工藤立刻换上一副手足无措的焦急表情, “他不知怎么又过敏了,快救人!” 护士应了一声,检查过后赶紧拿起对讲机呼叫医生,短时间的第二次过敏更加严重,处理不到位致死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幸好他就在医院,还能捡回条命。 趁着医护抢救灰雁的混乱,工藤无声无息地走出病房,没有再回头。 所以他看不见背后灰雁流下眼泪,嘴唇张张合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 灰雁想叫住他,让工藤不要走——至少再多留一阵,他还没把书还给他。 那本被送去国外拼补的《福尔摩斯精选集》还没有送回来,灰雁拜托了很多人才联系上修补专家,它将会与曾经一样完美,仿佛从未被撕碎。 到底还是没来得及给出去。 “呼……呼……” 工藤只穿着一身单衣,跑在夜色中,今天的月光很亮,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可他无法突破组织的把守,离不开这片区域。 再待下去,被灰雁的人抓到,等待他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不知不觉中,他走回了摇篮海湾,脱下鞋袜,他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一阵风吹过,真冷啊。 这个秋天来得比以往要早,也是格外的寒冷。 海面上粼粼的映着月光,像是无数张碎裂的镜面,照出无法弥合的过去,工藤在一片光晕中,似乎是又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背影。 工藤一步步地,向着那身影走去。 海浪淹没了纤细的脚踝,淹没了他被无数人抚摸过的躯体,轻柔的触碰上他的双唇,如同爱人安抚的亲吻。 当年他曾经轻率地说,她若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可是她死了,他却照样活了下来。 但是每当工藤回忆起此后所经历的一切时,他总是问自己:我一生中究竟有过什么东西呢?他回答自己:有过的,只有过一件东西,就是那个寒秋的午后。世上到底有过她这么个人吗?有过的。 这就是他一生中所拥有的全部东西,而其余的不过是一场多余的梦。 他相信,他热忱地相信:她正在那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等着自己——还像那天一样温柔,还像那天一样爱着他。 “你该活下去,享受这世间的欢乐,然后我们再相见……” 工藤算是活过了,也算是享受过了世间的欢乐,现在该快点儿与她相见了。 END. 之后会发一篇后记做一些人物、剧情解读+灵感来源,感谢一直陪伴这个故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