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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越儿

    一连几日,姜昭都没再与元淮搭话。他不言不语,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休养上。

    元淮乐得清闲自在,除了必要的补给和休息,马车一直都在飞驰前行。

    一路上,她根据蛊虫的回应不断调整前行的路线。前日,蛊虫的位置不再移动,她当即决定加快速度赶路。

    桌案上铺着地图,她的手指摩挲纸面。离标越近,蛊虫的回应越强烈。元淮的指尖向上滑动,定在郦城二字。

    郦城是中原最繁华的几座大城之一。它坐落于隋江的中游,连通其他几条水系支流,水运便利,商贸繁盛,是富饶之地,

    千机门便立于此地。

    千机门擅机关术,他们曾研制出诸多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这些武器,即使是身无武功的人,也可以cao控自如。

    拥有习武根骨的人终究是少数。这些习武之人往往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武功高手甚至能够以一敌百,寻常士兵根本无法抵御。他们皆是极不安定的因素,于王朝的统治大不利。

    雍朝皇族对千机门许以重利,极力拉拢。如今的千机门,早已成了景帝手中的利刃。他们依附皇族,供奉精巧奇诡的武器,皇族赐予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武林各派不耻于千机门的行径,但奈何王朝与千机门互为后盾,有诸多牵扯,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竟也无法撼动丝毫。

    最后,大家不得不各退一步。王朝与武林各派井水不犯河水,武林中人不插手庙堂之事,王朝也不干预江湖上的纷争。

    百年来,双方相处还算和睦。

    只是这规矩······

    马车骤然减慢,窗帘一晃,外面艳阳高照,日头正烈,刺得元淮迷了眼。

    她皱眉,掀开帘子:“出了什么事?”

    “姑娘,咱们到郦城了。”车夫回道。

    他们的车子被拦在城外,等待查验。前面还有十几辆马车,城门半开,隐隐得以窥见城内的繁华。

    元淮放下帘子,坐回榻上。姜昭也被车身的颠簸惊醒,他睁眼,刚好与元淮四目相接。

    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元淮诧异:“你的身体恢复好快。”

    何止是快,这种修复速度······元淮毫不怀疑,倘若那晚没有带走他,放他自生自灭,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后来遇上的匪徒,那些人真的能杀死他吗?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不能总是拖你的后腿。”姜昭单手撑地,坐起身。

    他这几日休息的很好,一扫先前的狼狈。内伤恢复大半,皮rou伤也多结痂,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这人的坐姿端正,腰背都挺得笔直,目光沉沉望向元淮,元淮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哪家士族子弟吧?

    有习武根骨的士族拜入江湖名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莫非他这身伤是药王谷落难后挨上的?

    但他面上的毁容式疤痕可是陈年旧伤,绝非半月能形成。

    车子吱嘎吱嘎的缓缓前行,他们顺利地入了城。

    元淮朝他扔过去一件包裹。包裹砸在他身上,发出一声闷响,有一片衣角散落出来。

    是一件大氅和一个斗笠。

    “穿上,不然你这一身的血迹纱布,我们会变成活靶子。”

    姜昭闻言顺从地披上大氅,戴好斗笠。

    “姑娘,到客栈了。”隔着厚重的帘子,车夫的声音不甚清晰。

    元淮一掀帘子,先跳下了车。

    她把银钱按约定好的价格付给车夫,姜昭随后也慢慢下了车。

    元淮感到身边有一道颇具压迫感的身影。男人一直都以卧姿面对她,这是第一次站直身体。这一直起身,她才发现姜昭的身形颇高,自己的额头刚及他下颌。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有些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客栈。

    直到店小二带他们上楼,元淮也没有和姜昭说什么,到是店小二在暗地里偷偷打量了姜昭好几次。

    好在做生意的,都是人精。那小二虽然好奇,但也不多言,极殷勤地将他二人引入一间宽敞的客房,问好他们的需求,便阖门不做打扰。

    房里只剩他们二人。

    这间客房陈设玲珑,布局雅致,分内外二间。内室的床铺更舒适,外间是一张软榻,虽然没有内室宽敞,但也足够一人休息,比马车要舒服得多。

    “老规矩,我睡里间,你睡外面。”元淮快步走到内室的床榻,一个猛扑到暄软的被褥里,懒洋洋地道。

    姜昭没有异议,他坐到那张软榻上,身体触到柔软的床榻,他忍不住舒服地低叹。

    身体放松下来,精神也不再紧绷。他突然想到,迄今为止,这女孩始终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元淮从被褥间抬头,她认真回忆这几天和姜昭的交谈,发觉确实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单字越,你可以叫我阿越,或者小越儿。”

    姜昭蓦然呼吸一滞,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循环往复数次,他才感到自己全身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的语气艰涩:“小越儿?”

    “你——”元淮皱眉,犹疑地看着他,“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

    姜昭闭眼,移开视线,他盯着墙底,含糊道:“······没有。”

    元淮可不想轻易放过他,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情绪起了这么大的波动,就像厚重的蚌壳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她怎会错过这个窥探的好时机。

    许是元淮探究的目光太直白,姜昭也知道她不会允许自己一句含糊带过,他攥紧拳头,用力之大,让指尖深陷掌心,他仍不觉疼痛。他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自暴自弃道:

    “我有一故人,她同你一样,也叫小乐儿。”

    元淮支起下巴,认真地听。

    “后来她就死了。”

    “······”

    元淮面无表情,一骨碌地爬起来,气势汹汹地下了床。

    “哈。”姜昭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哈哈哈哈······”姜昭反问。他的喉咙尚未完全恢复,笑声喑哑,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

    元淮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她推门准备离去。

    “你去哪?”姜昭笑够了,问道。

    她回了一个森森冷笑——

    “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