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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关于阿法叶道济

    凡是有财产的单身汉,必定需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为了举世皆认的公理。

    这样的单身汉,每逢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即使左右邻居并不知道他性格如何、见解如何,也避免不了受这种“公理“的影响,被认为是自己某个女儿的理所应当的一份财产。

    更可况是有财产的单身女!不论她的财产来源于何处——当这笔财富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额时、她本人古怪、善变的性情、绯闻缠身、出身不明等等的问题总能被认为是无伤大雅的“个性“、即使世俗意义上仍会对于那些靠依附妻子而实现了阶级跨越的男人指指点点、但这并不妨碍在一位单身的、有大额财产的女士搬到一个新的地方时总是能对当地的社交圈造成不小的冲击——特别是那些空有爵位而实在是囊中羞涩的年轻贵族们而言、娶了一位身家如此显赫的妻子、总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美事。更有好事者就此开了赌局:赌这鼓鼓的钻石钱包会落到谁家。

    阿法叶、道济。一个完美符合世俗意义上的“钻石钱包”。她有钱、名下的财产众多,不夸张的讲、放眼整个上层圈子也不能找出第二个比她更有钱的单身女性了。或许只有教皇的爱女、国王的女儿能够和她在这个方面相提并论。不过介于王国已经于上个世纪宣布被合众国代替、王室的地位也已经大不如以前超然、但仍然牢牢把控着上层议会的选举换届、总之,阿法叶、道济是所有热衷于恢复上个世纪奢靡生活的软饭贵族男的梦中情人。即使她年龄已然过了适婚年龄、即使“道济”并不算是什么有底蕴的小家族——因为某位国王赏识“先祖的画作”而获得的下级爵位”、在一众自诩拥有高贵血统和悠久家族历史的“蓝血“贵族中仍是被人嗤笑的“粗俗的乡下人,不过介于连“贵族中的贵族”的前任王室、现任某某党的领袖都隐约透露出想要把小儿子介绍给阿法叶的行为、无疑是对阿法叶所拥有的财产的高度认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法叶、道济并不算是世俗意义上的美女——棕褐色的卷发、浅绿色的双眼、过于高挑的个子、沉默的个性在仍然追求纤细柔弱白哲肌肤的上层贵女中仍显得不是那么、那么合群?这群被圈养的金丝雀们的茶话会里总少不了对阿法叶的讨论:大小姐们就阿法叶的身高和体重进行了辛辣的评价、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听来的传闻,有人说阿法叶足足有150磅重、3英尺之高、每餐要吃掉成年男人两倍之多的份量、有人说阿法叶至今仍然未曾婚配——是因为古怪难以捉摸的性格,有人说她有众多的男性情人、也有说她是为了追求真爱所以迟迟不曾结婚。每当这个时候、再有小姐表露出自己已然订婚,对象是某某公子、某某伯爵之子,往往就能惹得众人对可怜的老姑娘阿法叶的怜惜、颇有一种恨不得替其介绍适合的结婚对象之意。

    “可怜的老姑娘阿法叶”就如所有上了年纪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穿着老气,不擅长打扮和社交、为人古板、性格古怪、好似年轻人的活泼和朝气在她身上都被万年不变的朴素的、长度永远过脚踝的黑色衬裙掩盖住了、就像所有年轻小姐们的所厌恶的家庭教导老师一样的气质:头发永远梳得板正、穿着永远是那不变的一套衣裙、言谈举止是挑不出错的规范、她站在那里,活像是一块行走的墓碑。

    这就是社交界对于阿法叶、道济的评价:有钱但足够古怪。

    在身着黑裙的阿法叶、道济出现在阿鲁夫父母的葬礼上的时候、人们只会惊讶于二人之间还能扯上那么一点点远远的亲缘关系、一边又觉得以老夫妻的为人处世,也不奇怪阿法叶会不嫌辛苦地千里迢迢、风尘仆仆来吊唁了。当律师当着各怀心思的众人朗读了老夫妻提前写好的遗书、也便知道了阿法叶不惜跨越了大半个版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老夫妻指定的、阿鲁夫的、成年之前的监护人——好极了,孤僻的老女人要去抚养一个同样孤僻、神经质的小疯子了。这些亲戚再度为不幸的老夫妻深感悲痛:仁慈的主啊,究竟为何总是将苦难再而三地洒向那些真诚、善良的好人“若是热心行善、有谁害你们呢”——这些黑漆漆的渡鸦缄默地低下头,顺从着神父的祷文在胸口划着十字。

    两口黑漆漆的棺木在众人的注视下送进挖好的墓坑、那被老夫妻舍弃生命保护的孩子仍然没有出现在葬礼上——只好由他们生前的前辈、一位德高望重的警署代替阿鲁夫洒下第一铲土,紧接着众人很快地便将棺木彻底埋没,只留下两块苍白的并立在一起墓碑和一小块新鲜的土壤能够作为老夫妻存在过的证明。被众人默契忽略的小儿子,或许也将沉默地、如同幽灵一般地飘荡在着老宅、直到几十年后也悄无生气地躺在这冰冷土里。

    阿法叶沉默地立在哀悼的人群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年幼时那段短暂而又温暖平静地日子:没有永无止境的追杀、也不需要辗转在各个亲戚之中、不用被当成某人的猎物、也不用像狗一样抢食。这对好心的老夫妻并没有对突然出现在花园里的浑身脏兮兮、人偶似的小女孩报以过多的盘问,也相信了她嘴里所说的远方表亲——小小的阿法叶就像一片被风刮来刮去的树叶、终于在一片温暖的土地上安稳了下来。

    “或许老夫妻将她当作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一样看待”,女人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阿法叶跪在夫人的脚边,把头靠在女人的腿上,温驯地仍由女人动作温柔地打理着她因为颠沛流离而营养不良而显得毛糙的头发。有时候则是安静地和女人一起做针线、阿法叶很喜欢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毛线捋顺团好,举起来给正在给要出世的孩子织小衣物的女人,换来一个温暖地摸摸。这个时候的阿法叶不太喜欢说话,好在老夫妻对此着实包容,从不多问,只是尽可能地多照顾她。甚至会担心她夜晚做噩梦而为她留一盏小灯——阿法叶将这些珍贵的善意都好好地保存,明白了:爱不是暴力、鞭打、虐待、性侵和控制,而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发自内心的、如午后阳光洒在肌肤上的温暖。

    一对真正的好人——阿法叶最后还是主动逃离了这温柔的窝巢,当她在花园栅栏外的地面上看到家族熟悉的暗号时,就明白那些在教廷、政府联合追缴中仍保持对家族忠心的仆从,终于想起主子在世尚存的子嗣、开始想要重新投奔这仅有的血脉,来实现所谓的复兴荣光和伟大复仇。

    阿法叶犹豫过,但最终还是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血仇血偿、恩怨自清,流淌在血管中里的圣-奥托的血仍在催促她走上既定的、命运安排好的道路。就像传言里说到,“王之血必以剑终” 能让圣奥托家族高贵的冠冕落地的,只有堂堂正正地对决、“背叛之人终将被审判“、阿法叶也如所有的圣奥托一样,一旦决心走上某条道路,便展现出极高的天分和能力——从一无所有到成为南大陆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阿法叶仅用了八年、就完成了对黑帮的清洗和掌控,当她亲手处决了最后一个背叛的走狗、彻底坐稳了这把由血rou和罪恶构筑成的王座、面无表情地如同女王一样接受众人的宣誓和吻手礼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只有无止境的空虚和疲倦。

    她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如同行就将木的老人一般失去了对青春的感受,复仇的烈火贪婪地将阿法叶的整个青春全部都烧尽。战争、动乱、火并、血战,不停止地制造出一窝又一窝的孤儿——这些孤儿又长大,被卖进大大小小的工厂、忍受不了无止尽地剥削就会加入本地的黑帮,反过来去压榨那些更加弱小的女人孩子。

    阿法叶无法对此做到麻木,说她虚伪也好,说她伪善也罢,双手沾满鲜血的女人却渴望过平静地生活、当她看到贫穷的母亲哭泣着将刚分娩的女儿溺死在冰冷的河、当她看到那些吸食“麻粉”后的人间惨剧、当她看到那些在冬日里仍要穿着单薄出来站街的雏妓,年龄小的让她想起干瘪的豆荚——于是阿法叶想:或许我是幸运的她,她是不幸的我、自诩身居高位,仍连自己帮派掌控范围内的人都不能庇护、何谈可笑!

    阿法叶在冬日里目睹了不幸,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总有人要去做、去恢复黑帮本来的面目:底层人的互助帮会。阿法叶上台后,积极地推动帮派合法、代替暴力机关巡逻维护街区治安、修订了新的帮规、禁止了“麻粉“的私下交易、开办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属于帮派的工厂,提高了帮派所掌控的工厂内工人的基本薪资,也开办福利性质的育婴院,收养那些被遗弃的女孩——说她虚伪也没错,在如同慈善一般地举动背后,阿法叶也投资军工厂、钢铁冶金、医疗医药等等暴利行业、说她是战争贩子也不算过分,甚至扶持自己的政治代言人——不出所料遭到了上流社会的一致排挤:黑帮就是黑帮,脚还站在泥土里就做梦自己能够爬到上一个阶层吗?他们将阿法叶的行为理解为“温和地驯羊” 认为阿法叶的举动让那些贱民更加温顺好管理了,连暴动都少了十分之三! 这是一笔多么丰厚地政治功绩呀!或许市长能够借此调回中央呢。

    “黑帮不就是教皇和政府的狗吗?”这是所有有权者心照不宣的共识,阿法叶出格的举动为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比如说层出不穷的刺杀、商业上的屡屡碰壁,不过最后都被阿法叶想办法解决了,拜托,我们是黑帮,为什么要遵守你们的游戏规则?

    刚过二十四的生日不久,阿法叶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北大陆的信件,她皱着眉用柳叶刀拆开这加急的讣告信,才诧然得知了夫妻二人骤然离世的消息,阿法叶当年离开的突然,只在事态都稳定之后以“阿法叶-道济”的名义写过一两封简短的回信,告诉老夫妻自己过的还不错,在南大陆开了几家工厂,有了自己的事业云云,别的来往到就是没有了。一对“正义“的夫妻和沉浸在黑暗里的坏人,还是不要牵扯的过多,阿法叶这样想。同时为老夫妻的信任而感到久违地微妙——按照遗嘱,阿法叶将成为他们唯一孩子“阿鲁夫”在成年前的法定监护人,阿法叶对此感到违和、不过现在,她要去送他们一程,简单地交代了帮派的工作、便急匆匆地带着几个亲卫和秘书,坐着飞机日夜兼程赶到葬礼现场。

    这就是阿法叶为什么会出现在葬礼现场的原因,即使这些来追悼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所谓的警察侦探,阿法叶也能坦然地应对,体面而又疏离地进行交际。“拉斐尔-圣-奥托-波吉亚“是承担着可憎命运的女鬼、是不择手段也要实现自己目的的南大陆黑帮老大,而“阿法叶-道济”,则是新兴百货企业的老板、是好命继承了爵位和财产的有钱单身女,印着“道济”的日用品出现在各个家庭中,以便宜结实耐用俘获了众多中下产家庭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