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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18-40

    把手给我

    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

    不再打扰你

    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

    苦难也不是回忆

    ——北岛《无题》

    “据悉,近日御影集团董事会面临新的改组,迎接新董事。我们对于新董事的背景仍一无所知……“

    电视中的清朗的女声回荡整个休息室,凪诚士郎躺在长凳上聚精会神打着游戏。窗外的树枝拍打着玻璃,叮叮作响,光影斑驳落在凪的脸上。

    嬉笑打闹声由远及近,撞开房门,打破屋中的沉静。

    “凪,快去洗澡吧。你这家伙每次都要一个人洗,大家一起洗不挺好玩的吗?”

    “凪是小姑娘吧,和我们洗澡也会害羞。”

    “喂,别开玩笑,要被凪在球场狂虐一顿吗?”

    “别吵了,赶紧把衣服换了。”

    队长一声下令,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走到凪的旁边,敲敲凪的手机。这人对刚才的话没有一点反应,丝毫没有影响他打游戏。

    凪自从进队以来就这样,一个人训练,一个人洗澡,一个吃饭。不是与球员之间的关系不好,而是万年表情不变的凪总与队友保持着熟悉又克制的距离。在场外,凪就像独立于整个球队的怪人。尽管如此,凪在球场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杀神,每次进球,守门员都会颤抖着双手庆幸这球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只要有凪参加的比赛,都不会输。队员也接受了这种奇怪但放心的存在。

    “凪,快去洗澡,昨天让你准备好的衣服带了吧。今晚是御影大金主为我们开的庆功宴,可不能失礼啊。”

    “带了。”凪懒散地回答,起身走向浴室。

    长长的走道拉至世界尽头,地砖上的水珠随脚步迸溅脚背,凉透的身体也因这几步路浮出一层水珠。打开浴室门,黏腻的热气铺面而来。

    “凪!快进来!”

    是玲王的声音。

    “好。”凪揉揉双眼,背靠浴池坐下,深吸一口气,仰面栽入泳池。

    “喂,凪,你都多大了,不能再这样玩了。”

    玲王生气了吗?

    “18岁了,玲王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凪这样很容易受伤。随便洗洗就出去吧,晚上还要参加晚宴不是吗?凪有带我给你挑的衣服吧。”

    “有带,玲王挑的很好看。”

    “最近凪踢球更有冲劲了,晚上一定是人群的焦点。”

    玲王开心了。

    “嗯,毕竟玲王一直盯着我嘛。”

    一只手抚上凪的头顶。

    “我最近除了打游戏就是在训练,有时候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明天我要放一天假,专门用来打游戏……”

    “玲王?”

    无人应答。

    玲王又走了。

    凪放下手,随便擦擦身子,走了出去。

    浴室空无一人,水滴从天花板上掉落,砸向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玲王消失后,凪在房间的窗台上蹲守了一个月,灯一直没有亮。直到开学,凪才发现,玲王彻底不见了。

    凪的生活回到正轨,吃饭,上学,打游戏,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就是回家时,会绕远一点的路,在球场外围走一圈。

    只是多走了一点路。

    凪一直在思考,游戏世界中,要怎么召唤一个人。NPC死了,刷新记忆点又能重见。玩家如果不见了,要怎么办呢?

    完成任务,打赢BOSS,可以算游戏胜利的吧。游戏胜利,另一玩家就能被强制带回,这样就能见到了。

    刚升入国中,凪就加入了足球社,不久参加了第一场比赛,没有玲王的比赛。经过疲久的奔跑,凪进了时隔多年的一球。全场欢呼雀跃,响彻天空,队友跑过来击掌拥抱,凪躲过一个个手臂,一个个笑脸,环视全场,没有玲王的影子。

    凪告诉自己一个小小的任务点,怎么会带回主角。

    傍晚路过球场,一记球风袭来,凪下意识接住足球。

    “大哥哥好厉害,谢谢大哥哥。”稚嫩的童声从耳后传来,一个年轻的mama带着十岁的孩子弯腰致歉。

    凪摆摆手,将球踢回去。

    收回视线,余光扫到紫色的头发,拦网边有人影伫立。

    喉头发紧,呕吐感不断涌上来,凪踉跄地跑过去。

    那人转过来了。

    为什么看不清他的面孔?

    凪揉揉眼睛。

    “凪的停球能力一点都没有退化,还是那么厉害。”

    是玲王的声音。

    “嗯,我加入了足球队,今天赢了。”

    “我看到了哦。凪很辛苦,回家要多补充点营养啊……”

    凪瞪大双眼,凉风刺激着眼球,眼眶红了起来。

    “嗯,我知道。玲王下次还会来看吗?”

    “我一直在看凪……“

    玲王的声音好模糊,眼睛要撑不下去了。

    落叶从眼前划过,凪下意识闭上眼睛,酸痛感立刻从眼中传至脑袋。

    仅仅一瞬,再睁眼时,玲王不见了。

    “玲王……”

    之后凪发现,每赢一场比赛,玲王就会出现一次。

    “那就一直赢下去。”

    凪17岁,御影集团启动世界杯企划,在全国高中生中选取最有潜力的足球运动员,培养一支精锐的球队,冲击世界杯。凪毫无意外被选中了。

    今天,则是建队一周年,毫无败绩的庆功宴。

    凪微微拉开衣领,西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束缚。

    “凪,你这打扮一下不是很帅气吗?今晚应该来了许多贵客,待会一定要到他们面前多转转,听到没?”队长走过来向凪搭话。

    凪早已长到190,长期的训练给这幅高挑的身体装备上结实的肌rou,胸前纽扣间的缝隙被撑得时隐时现,手臂不能长时间弯曲,手肘处衣服的褶皱会挤压上臂,充血压抑,大腿肌rou盘结稳稳站在宴会当中。

    这场晚宴不只是是庆功宴,更是御影集团向其他集团正式介绍这支球队最佳的场合。有热度就会有投资,谁也不会觉得钱多。

    “嗯,知道了。”凪拿起果汁,向宴会边缘滑步。

    叮、叮、叮

    酒杯被敲响,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感谢各位前来参加这场晚宴。承蒙各位照顾,御影集团建立的足球队这一年战绩喜人,无一败绩。为了鼓励这些宝贵的球员,御影先生会满足每个人一个愿望。”掌声响起,聚光灯不知从哪打过,照在脸上,凪抬起杯子遮住光线。“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大家,新的御影集团负责人今晚来到了这里,他就是御影晋一先生。”

    灯光移至楼梯,人影映在地上。

    人群sao动起来。

    “听说这人是御影先生的侄子。”

    “有这么大岁数的侄子吗?”

    “这看起来有三四十岁了,总不能是御影先生的儿子吧。”

    ……

    凪没有注意身旁的丝丝窃语,那个人出现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就只能在那里了。

    “玲王。”

    是玲王,绝对不会错。

    即使紫发全部取代了白发,皱纹变得平滑,身高被拉长,凪也绝对不会搞错,那人眼中的星辰,弯起的嘴角,还有说话时一直起舞的指尖。

    “我代表御影集团诚挚感谢大家赴宴,请大家无需顾虑,尽情享受这个夜晚。”

    声音清澈了很多。

    是玲王。

    凪揉揉眼睛,又多眨了几下。

    没有消失。

    凪的眼神一刻不落地追随着玲王的脚步,玲王成长得很好,西装下的躯体蓬勃有力,步伐凌厉,与达官贵人从容寒暄,看上去是与久经商场的人一样。

    寒暄一圈,玲王的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凪捏紧衣摆,就见玲王向外走去。凪赶紧跟上,步调与玲王同频,好像在和玲王并肩前行。

    那人刚进卫生间,凪就反扣落锁。

    “玲王。”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身体还好吗?”

    伸出手想要触碰玲王的肩膀。指尖感到热度和皮肤,是真的玲王。

    “不是玲王,我是御影晋一,身体挺不错的。你是凪诚士郎吧,第一前锋。”眼前的人转过身,笑着看凪。

    不要用玲王的脸说自己不是玲王。

    就是玲王。

    “你是玲王,无论玲王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

    几年来不停在脑中设想玲王的样子,或高或矮,或瘦或胖,几百上千个形象映在眼前。不管玲王长成什么样子,凪都能一瞬间对上。

    “我不是玲王。”

    凪紧盯着眼前人的表情,面带疑惑,没有波动。

    不会错的。

    “玲王的每个表情我都能认出来,玲王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变化,玲王的眼睛总是充满希望。玲王……”凪的指尖摩挲着玲王眼角的细纹。

    “啪!”凪的手被排开。

    “抱歉,我是御影晋一。”

    玲王又开口了,为什么玲王说的我听不懂?

    凪贴近玲王,四目相对。

    “玲王就是玲王,我绝对不会认错。我不知道玲王为什么不承认,但如果是玲王想要这样做,我可以接受。”

    “我……”

    “刚刚那个大叔不是说,玲王可以满足球员的一个愿望吗?”

    “是这样没错。”

    “那我的愿望就是玲王之后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凪抓住他的手腕,感到手中颤抖。

    “不说话,我就当玲王默认了。”说完,掏出手机。“玲王要先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看着玲王没有任何动作,凪直接搜身摸出玲王的手机。

    铃声响起,眼前人一把夺回手机。

    凪也不甚在意,“已经存好了玲王的号码,明天早上玲王要接我去训练。”

    上前紧紧抱住玲王,彼此的心跳都乱了节奏,鼻尖全是玲王的味道。

    “这次玲王不会再走了。”

    松开手,热度未散,凪开门离开。

    这边,笔直的身躯突然蹲下,张开一直藏在兜里的手掌,几道血印深刻。

    凪,为什么要找我?

    我们保持单纯的商业关系就好,我已经慢慢掌握了御影家,你所需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创造,我会帮你料理一切。你会夺得世界冠军,你的话,一定可以。你会受到万人追捧,享受众人的爱慕。如果你愿意,我还会帮你找到最合适的妻子,子孙满堂,幸福平安度过这一生。你即是我,你要带着我们的梦想一起踢球,在球场上,我们才是自由的。

    不要再接近了……

    玲王扶住额头,脑中回溯刚刚的话语。

    “玲王就是玲王。”

    玲王本是父母满怀期待赋予我的名字,而我却因怪病被“抛弃”,如今名字也成为禁忌。你怎么能一遍又一遍满怀希望地叫出这个名字?

    当你用痛苦的表情看着我时,我不可能会拒绝你,永远不会。

    手机震动。

    玲王打开信息。

    XXX,这是我的地址。玲王,明天见。

    再次直观看到儿时住处的地址,玲王长叹一口气。

    这里离现在的学校很远不是吗?

    玲王把头埋入腿中。

    “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