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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1【剧情章无H】

    第一天,早晨七点,天气晴朗。州法院前聚集了许多媒体和群众,头上和身上冒着热气。我和我的丈夫被允许旁听审判。菲尔刚被同台的记者采访完,他小跑过来,挽住我的手,一起踏进法院的等候室。别紧张,他说。我只笑他小题大做。然而,想到我将亲眼见到本世纪最凶恶的连环杀手,我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即使她是个比我年轻得多的女孩。

    时间到了,有联调局的探员推来一整推车的资料,证人与陪审团依次落座。我看到地方检察官的律师团队位于法官位置的左边,正在整理面前的文件;负责本案的检察官是凯瑟琳·哈里森,优秀的律师,我们被同一所法学院录取,她比我高一个年级,而且成功地拿到了她的法律博士学位。被告和律师团队在右边,她的主要辩护律师是梅森·卡特,后者几年前的财务丑闻因公布本案律师人选而再度为人们所谈起。两位律师都打扮利落、精神抖擞,为这场不见血的搏杀做最后准备。整个法庭内部的安排正如同当天占据《纽约时报》首页一整版面的速写画所画那样。我还算喜欢那张速写,它很好地捕捉了我们这场审判的主角的身姿——被告人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穿着一件低调的灰色衬衫,身后站着两名法警。我和菲尔坐在旁听席显得有些突兀,因为对比起坐满长椅的被害人亲朋好友,在被告人的这一侧来宾寥寥无几。

    我轻轻转头看我的丈夫,他直视前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到现在我的心中都时不时会有声音响起:他在想什么呢?他那时能想象到、能预见到他最终的结局吗?那时我有什么机会能改变这一切、凭一己之力阻止那个杀人犯最后的“杰作”吗?菲尔再也不能回答了,我的心中唯有扪心自问的回响。

    身边人忽然都站起身,我也连忙起身,原来是法官入座。他清清嗓子,请众人坐下,简短地宣布本案开始审理。经过严格甄选后组成陪审团的十二位陪审员庄严地宣誓。

    接下来就是控辩双方的开庭陈述。内容冗长且法院不允许录音录像,所以比起写下我不慎准确的回忆,我还是直接引用受过专业速记训练的菲尔晚些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吧。

    ——蒂凡妮·洛佩兹《Mors Vincit Omnia》第一部分(节选)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面对的是一系列冷酷无情的谋杀案。”凯瑟琳·哈里森开口,“被告不仅计划并杀害17名被害者、污辱了他们的遗体、还设法掩盖自己的罪行长达22个月之久。”

    哈里森向陪审团出示证据1A至1Q:17位被害者的照片,对应的姓名被依次标注在下方。她还向陪审团简短地介绍了他们的出生地和职业。

    “被告以出色的绩点被芝加哥大学录取。然而在第一学期,她就计划并实施了第一起谋杀。”哈里森继续说。接着,她说明了17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和死因。

    “我们是人类,人类都有欲望和幻想。我们会比起某一特定群体更受另一群体吸引,我们会试图实施自己的欲望和幻想。本案的关键并不在于被告出于何种原因选择了特定的被害者或是想要在他们身上满足何种欲望,在于我们不应该也不会将自己的欲望强加于人,而被告这样做了。我们讨论的不是被害者与她见面的原因,我们讨论的是她欺骗并强迫他们做了他们本不愿做的事情,并且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哈里森用手指向白板上的17张照片:“大约三个月前,911紧急呼救中心接线员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报告自己家的地下室中有‘许多尸体’。接线员能够从声音判断出对方是一名年轻女性。急救员和警员赶到时发现被告正坐在案发现场中,身上有最后一名受害者的血液。她没有在现场回答任何问题。负责本案的警探和法医在她住所的地下室中发现了遗体,不多不少,17具。”接着她介绍了法医小组判断死因时所使用的技术和证据,技术包括DNA鉴定、指纹对比、法医昆虫学、血液痕迹检验和弹道检验,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头发、jingye、皮肤碎屑、血液和骨骼。

    哈里森指出这并不是警员唯一一次拜访她的住所:“在被告被收监之前,芝加哥警方与她交谈过至少两次,原因皆是失踪调查,而失踪者的遗体最终在她的地下室被找到。在此之前警方没有排除对她的合理怀疑,于是无法搜查她的住所,直到在所有被害人的遗体被发现后终于取得了法院的搜查许可。”

    然后哈里森详细讲述了警方对失踪人员的调查过程,关于他们如何逐步通过实地走访、网络信息记录和监控摄像影像排查嫌疑人,而被告在失踪案的调查中设法摆脱了警方的怀疑。哈里森引用被告在失踪案的口供后总结道:“被告并非因激情、冲动或精神紊乱而作案,她计划详尽,手法残忍,有很高的反侦察意识;因此,我们应当认为她是在完全清醒且理解是非价值观时犯下的谋杀。”

    哈里森又指出,被告与受害者并没有任何长期的关系和恩怨。即使有,也无法合理化她的行为。她提醒陪审团,法医小组的报告显示每一具遗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同时有证据证明她食用了一部分遗体。

    “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有从犯——她的父亲。然而鉴于他已经死亡,在此检方不予起诉。”哈里森指向白板上最后一名受害者的照片。

    最后,哈里森请求陪审团做出一致的有罪判决。她回到自己的座位。随后是辩方律师的开庭陈述。

    梅森·卡特开口:“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您们在此是为我的客户做出一个公正的判决。我们无法否认她和这17名被害人的死亡有关,但我在此请您们保持开明的态度,仔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大陪审团判定有足够证据对我的客户进行包含至少4项一级谋杀的起诉。”

    他接下来详述了陪审团不应做出一致有罪判决的理由。他出示了证据2A至2C:被告人在当地医院精神科的就诊记录、精神类药物安律凡和喜普妙的收据、和急诊室就诊记录。卡特表示,被告人在第一名受害者死亡前便深受精神问题的困扰,这在她高中时影响了她的正常社会生活,大学时更是影响了她的学业。他出示的证据2D显示被告人的绩点在大学入学第一年有显著的降低。

    卡特说他的客户“从未有过普通的人生”。他指出她在10岁和12岁时曾被当地儿童福利机构家访,当时的记录显示她“身体部位的异常瘀伤”引起了她的小学老师的注意。在儿童福利机构持续一年的关注和养父的书面保证后,他们认为问题已经解决,她依旧没能离开她的养父。她在中学的成绩名列前茅,却从没交到知心朋友——中学老师也和她的养父谈过,但最终她还是独自一人毕业,没有合照的朋友家人。进入高中后,她开始向校内咨询师寻求帮助,透露她认为自己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补充道,唯一和被告交往密切的人就是她的养父,然而后者远远没有尽到监护人应尽的义务。然后他提到被告的进食障碍经历:“她无法正常地应对养父去世的伤痛。她把没能发泄的向养父的攻击性转换成了瞄准自己的向内的攻击性。”

    “更糟的是,鉴于她的养父死亡时她还没有成年,她的生父获得了监护权——”卡特继续说,“虽然未被起诉,但她的生父曾因袭击被逮捕,袭击案的受害者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的残骸在床垫中被发现,而床垫属于她的生父。”

    卡特说他的客户被不安全感包围,尤其是在目击了生父用她的内衣手yin之后。“这对她长久存在的精神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她的幻觉自此更加严重了。”

    卡特告诉陪审团被告已经尽自己所能控制精神分裂与抑郁的症状且试图减轻它们对她的负面影响。她按时去看医生、做心理咨询、取药、锻炼……然而她的病情并没有好到能让她快乐健康地融入社会,也没有坏到让医生确信她需要收治入院。

    “她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把控。家庭不是她的避风港,学业也因为负担累累的头脑而走下坡路。她的心灵一片灰暗,而她的生父趁虚而入。”卡特指出法医小组同样提供了充足证据证明她的生父参与了这一系列案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有暴力犯罪前科和恋童倾向、当然还犯下谋杀的男人,和他从未有任何记录在案的犯罪行为的女儿——后者的身高居于女性平均身高,体重甚至没有达到一些受害者的三分之二;她也从未向自己的医生和咨询师提过任何关于伤害他人或毁坏尸体的想法。”

    卡特引用被告人在大学一年级时看诊的心理咨询师的报告:“来访者情绪稳定,理解精神科医师的诊断和医嘱。值得注意的是来访者反复提及自伤冲动并重复‘来不及了’,被问及是否有自杀计划或伤害他人计划时回答‘没有’。”

    卡特说他和他的团队将在交叉质询环节对检方提交的证据提出疑问。

    最后他恳求陪审团保持清醒和公正。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开庭陈述结束,审理开始。

    ——菲尔·洛佩兹于庭审第一天发表报刊文章(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