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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恃无恐 一

      八月中旬,初秋拖着夏天的尾巴迟迟不愿松开,室外酷热沉闷,路上行人寥寥。

    刚入秋的前两天下了场雨,气温降了些,这几日又反弹了回去。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低,接着上午未完的研讨会继续开着。

    这会一开又是一个多小时。

    散会后,会议室的门打开,一阵热风贴面而来。走廊的温度比会议室高得多,与会的众人一出来都被激起一层疙瘩,三三两两地结队往自己的工位走,口中还小声讨论着刚结束的会议内容。

    白敬出了会议室也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左铭远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进去。秘书给两人泡好茶,见白敬摆了摆手示意没别的事了,便退了出去。

    白敬坐在沙发上支着手肘捏了捏鼻根。

    “这阵忙完你也稍微休息下吧。”左铭远看着他略显疲态的神情,忍不住劝道。

    白敬扶额笑了笑,他怎么不知道该休息呢,只是这个节点上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又怎么敢放松。

    左铭远轻轻叹了口气。

    白敬突然问道:“你是要跟我说什么事?”

    “哦,”左铭远正色道:“是景庭酒店总经理私自挪用资金的事。”

    白敬蹙眉,示意他继续说。

    左铭远跟他详细说了整件事的经过,最后道:“人已经移交司法机关了。”

    “嗯。”白敬点头道:“剩下的交给法务那边处理吧。”

    原来这个总经理跟赵芝韵的娘家人攀着关系,已经在景庭任职多年。景庭的规模不大,白敬很忙,他没有时间去把每个酒店的总经理了解得那么清楚,况且此前景庭也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左铭远说这也是那个总经理第一次冒险这样做,他的儿子结交了一些游手好闲的社会人士,整日的跟着那些人惹事生非,十天半月的不着家。前阵子他们惹上了另一派跟他们一样的人,好像是死了人,对方报复就趁他们落单的时候把人给绑走了。原本对方也是抓瞎绑的,得知他有个总经理爹后就起了敲诈的心思,扬言要五百万来赎,并且警告说要是敢找警察就会撕票。因为牵扯到人命,他也确实不敢报警,又因为溺爱儿子,他挣的钱都被儿子挥霍了大半,他一时着急就把主意打到私挪资金上来了。

    虽然是借着赵家的势想要捞点油水,但他确有能力,之前也没犯什么事,本来可以继续安稳地做下去,白敬也不会单因为他的身份就弃用他。

    但是现在……

    白敬脸色沉了下来。

    三百万对公司来说虽不值一提,但有一就容易有二,这种住着蚜虫的蛀牙该拔就要趁早拔,否则只会连带着周边的一起越蛀越空。

    左铭远说完,又见白敬没什么其他事情要交代的,于是起身拿上带来的文件,道:“那我先出去了。”

    白敬嗯了声。

    左铭远刚转身又听白敬问:“李书意什么时候回来?”

    “我问了他的秘书,说是下午一点登机的,现在应该下飞机了。”

    白敬点点头,“你去忙吧。”

    左铭远转身出去,门被轻轻带上。

    正巧此时,白敬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我不去公司了,你下班后过来说。】

    白敬盯着这则来自李书意的短信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急着要跟他汇报工作情况,如果真的急,那就会自己来公司。

    李书意要传达的,显然是另一层意思。

    李书意这次出差,是关于临省S城的一块刚拿下的地皮,他们要开发一个面向高端消费群体的酒店。

    临省是经济大省,S城是它的中心城市,汇集了大量的行业领头企业,并且发展还在向周边扩散。

    这块地除了建立酒店,他们还打算绕着酒店做配套的文娱设施。李书意这次去就是招标设计,这个项目不小,参与竞标的有大型设计院也有小型私企,对此他们没有严格限制,全凭实力说话。因此,最终敲定合作方,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白敬仔细回忆了一下李书意出发的时间。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天。

    他盯着短信良久,不知在想什么,最后退回主界面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做剩下的工作。

    李书意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他在客厅沙发坐了两分钟,才拿出包里的电脑和合同文件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他没去书房,紧着时间把资料文件都稍稍做了一番整理,又在脑子里把要与白敬汇报的内容过了一遍,然后才完全松懈下来,靠在沙发里闭眼休息。

    不知过去多久,当李书意再睁开眼时,窗外阴沉昏暗,玻璃上有水滴细细汇聚成流,蜿蜒而下。

    下雨了。

    李书意抬手按了按太阳xue,手掌挡住了眼睛,他仰头搭在靠背,动了动手指,吊灯白晃晃的光透过指缝刺进他的眼。

    他茫然地想:白敬会来吗?

    在回程的车上,他给白敬发了信息。

    李书意按亮屏幕,呆愣地看着停留在自己发出信息后就再没变化的界面。

    汇报工作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急。原本的计划是,如果上午回来就下午去公司,要是下午才到,又没什么紧要的事就第二天再去。

    早在返程前他就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公司里暂时没有什么要他去做的事,便直接回了家。

    他发给白敬的信息白敬肯定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来与否就不是他能猜到的了。李书意苦笑一下,疲惫地搓了搓脸,起身进了卧室。

    黑色轿车在金海大道疾驰而过,第二个十字路口时左拐转入了海湾中路,道路旁的行道树一排排飞速向后掠去。车窗玻璃被大雨不断冲刷着,内壁蒙上了一层水雾,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白敬全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车窗玻璃倒映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一条来自运营商的活动推销信息,李书意发过那则信息后就没有其他任何信息了。

    他又扭头看向窗外,半小时前还晴空万里,夕阳余晖爬上他办公桌一角的天空,此刻却是阴云密布,抖落下层层厚重的雨幕。

    看着滂沱大雨中穿行的车辆,白敬陷入了沉思:这种天气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找李书意?

    他既没有回复答应李书意,也没有紧急到必须今天听完汇报的需要。

    或许只是因为对方那跟自己无比契合的身体,他想。

    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因为情欲?不应该。他并不沉溺欲望,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自己。可除了这个理由又还能是什么呢?

    白敬又想起在李书意出差前,两人还就两套方案的执行选哪套起了争执,后来的几天里两人的工作也没什么交集,各忙各的。他对李书意很放心,并不需要他随时汇报工作进展,直到今天,两人有近半月没说话了。

    李书意主动找他,是跟自己示弱了?

    想到这里,白敬心里生出些得意,心情突然就明亮了几分。前面那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他也不再求解,因为无论怎样,先低头的都会是李书意。

    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有所求的一直是李书意,只有李书意。

    -

    司机按着白敬指定的地址开到李书意所在的住宅区,此时雨小了很多。

    这处住宅区私密性不错,外人不易进入,李书意曾带他做过登记,所以门卫很快就放行了。

    车在无法继续通行的道路口停下,白敬嘱咐司机让其先去忙,等自己要回去时再联系他,然后撑开伞下车。

    司机调转车头离开,白敬撑着伞不疾不徐地向李书意家走去。雨虽小了,几步路的距离却仍溅湿了他的皮鞋和裤脚,只是他毫不在意。

    电梯停在李书意居住的楼层,他按上指纹解锁,径自进了屋。

    房子的主人不在客厅。

    白敬把伞拿去阳台立着。他来过这里不少次,每次过来几乎都是为同一件事,今天也不例外。

    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的心情,细细去打量这套一梯一户的宽敞的两居室。李书意不注重享受,对房子的装修只尽量往简约实用的方向靠,因此入眼即是一派的素雅色调,加上他又是独居,房子就显得有些冷清。

    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整理好的文件,白敬随手翻了翻,都是李书意这次出差带回来的合同条款和图纸。旁边电脑开着,半杯水还有余温,他能想象得到李书意不久前还坐在这里工作的样子。

    白敬在沙发坐下,屋里比屋外温度要高得多,刚进来时不觉有什么,待了一会儿就有些热了。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到扶手上,顺手把领带也取了,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后他微微转动了两下脖子,觉得舒适多了。

    没有见到专程来见的人白敬也没特地去寻找,想既然是对方约的自己,肯定不会让自己等太久。他也不觉得不耐,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在客厅认真看起了文件。

    屋里一时间只能听到疾风裹挟着骤雨击打窗户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雨又下大了。

    没过多久白敬听到右侧卧室传来开门声响,转头看去,李书意洗完了澡正擦着头发出来。

    他套着一条宽松的深灰色棉质家居裤,上身的白衬衣敞着,胸膛上的水珠随着他走动而滚落,在他的裤腰上洇出一圈比原本颜色要深的印记。

    蓦然看到白敬,李书意明显地愣了愣,随即又快速恢复自然。

    白敬微眯了眼看他,目光有如实质般从头扫到脚。李书意清俊而挺拔,虽然偏瘦,却不弱势,他就那么定住了一样站在卧室门口。

    当看到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时,白敬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屋里虽然不冷,但现在已经入秋,北方的天降温很快,又是下雨天,人很容易受寒。

    两人都没说话,静默半晌,白敬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向他走去。

    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李书意垂下手臂,静静地等白敬过来。

    “为什么不穿鞋。”白敬淡淡开口。

    他抚上李书意腰侧,掌心下的细滑肌肤一片凉意。李书意极轻的颤了下,像是被贴在腰上的掌心烫到。

    他看着白敬心中微动,说话的语气却有些疏离冷淡:“不关你的事。”

    白敬微皱起眉,他极其厌烦李书意这样。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问答,可是从他嘴里就是别想听到好好回答的话。

    他看着李书意的面庞,刚洗过澡的皮肤比平时看起来要更白皙润泽,像在表面雾化了一层光,唇色也更加艳丽。

    白敬盯着这双面对自己时,除了工作外总是不肯好好说话,还时常惹怒自己的唇,他突然就有点生气,没给任何反应时间,他扣紧李书意的腰,偏头就吻了上去。

    李书意被他强势的动作逼得后仰身体,他推了白敬一下,对方却搂得更紧。于是他丢掉毛巾,搂着白敬的脖子回吻过去。

    这是个称得上凶残的吻。两双唇你来我往地厮摩啃咬,都想争夺主导权,都竭力地汲取着对方的每一次呼吸。

    在缺氧的眩晕中,白敬的手越搂越紧,在李书意后腰不停揉搓,而后探进了后裤腰。

    李书意短暂地避开他的唇,喘息道:“去床上。”

    刚说完就整个人腾空而起,李书意一惊,下意识地紧紧搂住白敬。

    白敬把他打横抱起,又低下头去吻他。

    这时李书意才回过神来,怒瞪着他低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白敬却把他搂得更紧,抱得更稳。亲不到人他也只得暂时作罢,淡淡回道:“别动,等下摔了。”

    他抬起一条腿用膝盖抵开房门,抱着人进去后又用手肘往回推了一下。

    咔嗒一声,房门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