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

    “小淇小淇，这次秋游你真的不去吗？”

    周洋洋掀开盖着唐淇侧脸的书本，小心翼翼凑上去贴在唐淇耳边。

    唐淇实在想不通，自从那晚给她讲过题后，这个周洋洋突然就变得非常主动。早上要打招呼，课间要询问吃不吃零食，中午还非要和她一起去食堂，就连放学了也要先收拾好书包站在唐淇桌旁等着她。

    哦对了，还有一个大尾巴，苏星杨。

    他倒是没有那么多话，每次都是周洋洋说话，这个大个子偶尔在一旁附和一两声，就像：

    “去吧，我们三个一起玩啊！”

    唐淇对于自己被打断的小睡非常无语，深吸一口气：“我真的不去，你们好好玩吧。”

    周洋洋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苏星杨悄声拉走了。

    “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想说啥？唐淇都说了不想去不想去，别烦她了！”

    周洋洋瞅了瞅他，片刻沉默后狠狠锤了下他胳膊，“好你个苏星杨！这都还没和人家说几句话呢，这么快就开始重色轻友了！”

    苏星杨受她一拳，倒不还手，嘟哝着反驳了句，也不知道是谁重色轻友。

    “诶你说，为什么唐淇却不去呢？”周洋洋自顾自寻思着。

    “而且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文月和唐淇两个之间氛围很奇怪，”

    “明明两人一开学的时候看起来关系还很好，每天都一起上下学，两个人也只和对方讲话。没过多久就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星杨往后看了一眼。大课间，好多同学都出去玩了，靠窗的那一列只有那两人趴着睡觉，一前一后看着格外和谐。

    没发现那两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现在怎样？不也挺好的嘛，昨天文月还来问我唐淇去不去秋游呢。”

    “······这就更奇怪了！你个笨蛋！”周洋洋翻了个大白眼，一巴掌拍在苏星杨身上，“他们俩每天一起上下学的，难道不能自己问她啊？”

    “痛啊！”

    “所以呢？”

    周洋洋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似是随口一问。

    苏星杨正揉着胳膊，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什么？”

    “所以他去不去秋游啊？”

    到了放学，唐淇收拾好书包。站起来的瞬间不期然和文月同步了动作，两人分明都没看对方，偏偏又同时一顿。

    唐淇闭了闭眼，回头直接坐下手往课桌里摸索着什么东西，再抬头时，文月果然大步离开了。课桌里当然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样的假动作，唐淇这段时间里来用得炉火纯青。

    想起那个雨夜，文月冰冷狠戾的语气到现在都还在耳边纠缠着自己。

    小偷？

    唐淇告诉自己，绝对不要被文月无端的指责影响到。她搞不懂为什么文月的性格会这样奇怪，明明他的爸爸mama都不是这样的。虽然mama经常不让自己去打扰文姨，但就平时来看，文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尤其是她和mama之间的关系让唐淇对她特别有好感。

    至于文叔，他也是很好的。

    在那晚之前，唐淇一直觉得文厉俊是一个非常有距离感、非常严肃的人。尽管偶尔的照面会说上几句话，她仍然不敢靠近他。

    直到那天，发现了自己故意淋雨的文叔，没有长辈说教，更没有冷漠离开。

    云鼎昏暗的路灯在雨幕和水汽中实在朦胧，身后那辆车亮着两束光沉默跟在后面，唐淇借此精准踩进一个接一个的水洼，只觉浑身痛快淋漓，是为大雨冲刷了她的压力，或许，也为身后文厉俊的包容。

    第二天唐淇头昏脑胀趴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白雪向欧阳纯数落起唐淇这个爱淋雨的坏毛病，她恹恹朝文厉俊看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吃着饭，缓缓对视过来时，平日里冷漠犀利的眼中竟藏了几丝笑意和柔软。

    我明白你。

    好像在说这句。

    唐淇说不上来当时什么感觉，但说实话她是有过瞬间的幻想的。

    如果爸爸还在，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

    当mama数落自己的时候，他在一旁暗暗笑着，不搭话，也不加入mama。很有可能还会在mama离开后拉住自己，嘲笑着怎么就被发现了，也不小心一点，然后摸摸头，安慰被mama骂哭的自己，说，没事，爸爸明白你，不管是你的道理，还是你的委屈。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怎么样，有爸爸的感觉吗？”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句话，唐淇呼吸一滞，摇了摇头，赶紧走了出去。

    仍是一路的沉默无言，两人回到了云鼎。

    往常灯火通明的别墅只有一楼客厅浅浅亮着。

    唐淇正奇怪，身前的文月脚步一顿后突然冲了进去。她在后面远远瞧着，发现了不对劲，在文月进去之前，客厅里只有一个人，不是白雪也不是欧阳纯，头发灰白，佝偻的体态看着苍老。文月慌慌张张问了几句，她伸出手拍在他肩上似在安慰。

    那mama呢？

    唐淇急忙跑过去。

    “······放心小月，医院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病情稳住了，就是暂时不能回家，还得继续观察——”

    “我mama呢！”

    “啊你就是小淇吧，夫人病情突然恶化，你mama正在医院照顾她。”

    “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们两个小的，别担心啊，你们mama很快就能回家了······诶，诶小月你这么晚了去哪儿！”

    唐淇见她话还没说完，急拉住了往外走的文月。

    “我要去看看我妈。”

    老夫人点着头，劝说道：“之前夫人这样也是说过了的，她更希望你能在家乖乖等她回来呀······”

    “您让他去吧，孩子着急。”是张叔走了过来，“小月走吧，我送你去。”

    文月木木的，抬脚就往车库跑去。

    别墅的大门慢慢关上，老夫人把呆站的唐淇牵回了屋。

    “啊请问您贵姓呢？”

    “我姓杨。”

    “杨婆婆！文姨是······”

    “是旧病了。”

    唐淇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没能抓住。

    杨婆婆把从厨房端来的饭菜摆弄着，身子骨迟缓却依稀辨得出熟练。

    看出唐淇的疑惑，她和蔼一笑，“在你mama来之前，就是我在做的。”

    “我老啦，做不动了，夫人体谅我就让我回家养老了。偶尔，像这种时候，”她手指比划比划，“来应应急。”

    “所以，文姨的病经常恶化吗？”唐淇抓住关键。

    她忙活完了，示意唐淇先吃饭，自己坐在唐淇旁边。良久不语，一双浑浊的眼睛渐渐忧伤起来。

    “其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了，说起来是在你mama来了后夫人的状态才有所好转。”

    “上次突然犯病还是在前年冬天。”

    “夫人性格软，心思也细，身子本来就有病根。这人呐，很多时候执着在一些事情上想不开，说到底都是心病······”

    唐淇默默吃饭。

    待到帮杨婆婆收拾碗筷的时候，唐淇回过神来，文月还没吃。

    “杨婆婆，还有饭菜么？文，文叔还没回来······”

    杨婆婆冷脸摆摆手，“不用担心文先生，他可不会饿着。”

    “倒是小月这孩子不知道多晚才回来，不过我也温着饭呢，小淇你自己写作业去吧。”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