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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花魁

    

第九章  花魁



    气派的廊桥回环往复,微风吹皱了湖中镜,水汽伴着逐渐热起来的天儿氤氲在新荷的露珠里。

    露珠仿佛一位局外旁观者,望着倒映在池塘里的影子戏,簌簌笑着,滚落到塘中,化作万千水滴中一员。

    这里是江南道最大的花楼饮雪楼的分园之一,专门为贵人们培养歌舞乐人,每年六月十五都会从分园里挑人去大宴上侍奉贵人。

    几个模样秀气的少年穿着素净,耸眉搭眼地立在廊下——今天是择人进楼的日子。

    总是匆匆来匆匆走的张管事,今日却意外没急着走。

    少年们于是便对昨日打听到的信儿,又恐惧几分。

    张管事双手捧着写好名字的红纸,带着魏夫郎转身走近身后的小亭。

    魏夫郎是这园子里手段最能震慑这群少年的了,他一转身,连带着廊下的几个看守都松快了些。

    “欸,钰哥。”,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白净少年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身侧的伙伴,压低了嗓子道:

    “早前听说安王殿下喜好矮个子的纤细男子,为何今日张管事点的都是咱们园子里的高个?”

    被喊做钰哥的少年,闻言朝挂着纱帘的水亭里望去,很快又收回目光,垂眸安慰道:

    “许是看了金园排的那场舞,也想叫咱们去演一演罢。”

    他和那少年的名字都上了册子,入安王府,怕是板上钉钉了。

    他们这些人,自小被搜罗来养在楼里调教,上头的人喜欢什么,他们便学什么。

    说得好听,是千金难买一笑的名闺头牌;说得难听,不过是些下九流的玩物。

    有贵人瞧上,便恨不得敲锣打鼓送出去,只求能在这富贵黄金乡中有个靠山。

    昨儿几个哥儿就在传,安王最是爱磋磨男子,她府里死掉的戏子怕是垒得比护城墙还高。

    年纪小的阿澜已经吓得出不来房门了,今早被管事打了一顿丢进了禁闭室。

    他年纪最小,身子最弱,这一遭,怕是活不成了。

    “果真如此吗?”,闻言,那少年追问,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嗯,果真。”,他点头。

    这两人的交头接耳才稍稍歇下,跟着进入水听的魏夫郎从纱帘中探出半边身子来。

    “曹钰!”,他招手喊道:“快些来,贵人要见你呢!”

    被点名的少年身姿一僵,又很快平复下来。只是出列时偶有滞停的步伐泄露了他的心情。

    “钰哥……”

    众多的姿态各异的美人胚子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他来分园时候最短,却样样都学的精通。靠着难得一见的柔美,竟然也叫管事们不顾年龄的劣势,投了最高的期待。

    ——

    纱帘是入手柔软的天蝉纱,少年身量纤瘦,看着柔弱却无病态,反而风雅绰约。细看眉目,的确是清雅柔美,虽无艳态却胜过楼中美人万千。

    “你叫曹钰?”,上首的声音虽压低了些,也难免粗犷。

    似是怕惊扰美人,东方应咳了一声,让魏夫郎扶曹钰起身。

    美人起身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安王撑着头瞧得高兴,并不催促。

    魏夫郎借着搀扶的动作,与少年耳语道:

    “这位就是安王殿下,你只管小心侍奉着,得了殿下的欢心,你meimei的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听到自己心系之事,曹钰心下一紧。再抬头时便没了起初的拘谨。

    “早听闻殿下威名,今日得见,是奴家之幸。”,他奉承道。

    安王是今上亲舅,素来喜好夸赞,当即大悦。指着曹钰对张管事笑道:

    “你的人果然比韩琴的人懂事!哈哈哈哈哈!”

    张管事躬身陪笑:“能得殿下喜爱,是曹钰之幸事。”

    言罢,她直起身,对曹钰吩咐道:

    “你最善乐舞,且为殿下助助兴。”

    曹钰听闻,心生推脱:“管事有所不知,奴其实……”

    “钰儿面皮太薄,虽擅舞却从未在贵人面前展示过。且容奴家带他下去更换舞衣。”

    魏夫郎拦住了想要拒绝的曹钰,解释道。

    “美人既然会跳舞,那本王就不怕等。快下去更衣吧。”,安王饮了口酒,盯着曹钰的脸,挥了挥手。

    更衣间

    “我看你真是不怕死!”

    魏夫郎将曹钰摔在衣堆里,叉腰骂道。

    曹钰坐在锦绣衣料里,垂着头,略显颓唐。

    “我不能跳……我、”

    “有什么不能跳的?”,魏夫郎松了松领口,吐出一口浊气,语气也低落下来。

    “抱歉,我不是在影射你。”,曹钰rou眼可见地不知所措起来。

    他当然知道魏夫郎和他是同族,也知道魏夫郎这些年为了收留这些四处流浪的同族出卖了自己。

    魏夫郎叹了口气,道:

    “行了,我知道。”

    他已经年逾三十了,一直将曹钰看做弟弟,自然舍不得曹钰被安王折磨。

    “到了如今,你还坚守那些旧规做什么?”,他说:“白羽族已经覆灭,你我能做的,就是找到和保全剩下的族人。”

    曹钰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他心有不甘,唯有沉默。

    舞衣和各式首饰在魏夫郎手底下,渐渐化作了曹钰美丽的盔甲。

    “真美……”,魏夫郎赞叹道:“   比之俗花艳郎,所有人都会为你停留。”

    曹钰勉强笑了一下,想说他只愿所爱之人能为他停留;想说他只愿为心爱之女跳舞,想说很多很多   。最终还是道:

    “我们一定会找到所有人。”

    魏夫郎望着曹钰年少坚定的眉目,突然眼睛一酸,背过身去。

    “嗯。”

    族群覆没,他们都是水中浮萍,若不攀扯岩石,彼此依存,世间就真的再无族名了。

    水榭之内

    明月高悬头顶,灯火高低错落。丝竹管弦连绵不绝,美酒佳肴久久不断。

    少年身段柔软高挑,一身舞衣夺人心魄,每一颗宝石折射的光彩都是踩在人心的妙步。

    他眉眼柔美雅致,忽远忽近,是冬日掺着雪色的白梅;他的衣摆金银饰品交织,宝石铃铛碰撞,声色犬马,酒酣耳热均落入其中。

    纯与媚,柔与刚,这是一段矛盾交织的诱惑。

    乐声陡停,跳舞的人宛如静止,观舞的人屏住呼吸,唯余衣饰轻响,落得满室旖旎。

    “好!”

    安王拍手称快,说道:

    “此等美人,才当得起盛名啊!本王不虚此行啊!”

    高位的人开了头,底下的陈赞便此起彼伏。更有墨客当众为曹钰写诗。

    曹钰一一拜谢,应对间风采频现。

    翌日,有一名魁横空出世,有幸得见之人,称其为妍妍神仙态,骨秀脱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