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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闹钟响了,风万里摸索着关掉,略一动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被子一侧,瞬间清醒了。好在这只是一场虚惊,不过又十足地出乎意料,他轻手轻脚坐起来,着实想不明白师弟是怎么从阁楼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还不盖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蜷缩成一个球,仿佛很怕冷一样。于是风万里下了床绕去另一边,抓起被子将这“一团”师弟给包了起来。 随后他脱掉睡衣换上制服内衬,长发很碍事,所以在换衣服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盘头,只用两条黑皮筋。早些时候星长乐送过他各式各样的头绳、发卡、发夹,但他不喜欢用。他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方,准备去洗漱,结果一向睡着了就人事不省的师弟不知为何醒了,迷迷糊糊喊住他,他回头,见师弟拱了几拱,艰难地从被子包里爬了出来,困得都睁不开眼睛:“有事……师兄,有事要和你讲,很重要……唔,很重要……” 风万里不禁愣了一下,回到床上,搂着师弟轻轻顺毛,小声耳语:“等睡醒了再说吧,好吗?” “会、会忘……”师弟挣开他,使劲甩了甩头,“现在说,不然又忘了。” “那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哦,就是——就是、吃胖了。” “谁?你吗?” “嗯。”师弟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又扯开睡袍的领口,一脸郁闷,“小旋不说,但我都知道,吃胖了,长了好多rou。你摸摸,好多。” 他的手被牵着覆上一片柔软的胸脯,指尖丰盈而细腻的触感令他有点情不自禁,他不动声色叹了口气,心想待会儿洗漱的时候恐怕得额外耗上一阵子了,当然这不重要。“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他说。 师弟乖乖朝他膝行几步,他撤回手,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裁缝似的依次手动测量了腰围与臀围,再把人整个抱起来颠一颠,笑道:“BMI19.6,还是正常范围嘛。”倒不如说是以前体重太轻了;但此次增重确实也存在疑点,胖脸倒是很正常,别的……他想到自己增重一贯是从脸和大腿开始变化,小旋也差不多,可能这属于种族差异?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涨……会很挤,侧着睡的时候,很沉。” ——是直升机难以想象的烦恼了。 “胸口涨啊,难道是发情期……”不,不会,眼下才夏末秋初,总不可能一下子提前了大半年,“除了胸口涨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不要体检!”师弟反应极快,“不要,我没有不舒服,不要看医生。要小衣服,两块布连着带子,托住这里,”两只手配合语言描述托在一对奶子下面,“这样就行了。” “这样……”他感觉脑袋发懵,万万没想到师弟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顶着这么一副坦荡的、天真的面孔,说出这种话,做这种事,好似一具熟妇的身体住进一个雏妓的灵魂。完美的性幻想。哪怕是当年刻意引导师弟变成这样的所谓主人也一定不曾预料,皮鞭和媚药竟能浇灌出如此畸形却甜美的果实。 “你真的要穿吗?”风万里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不必勉强,我……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要是不舒服的话可以让小旋带你多做些运动,很快就减下来了。” 师弟摇摇头:“要穿,不勉强。”穿上小衣服就不用再担心涨奶弄湿睡袍之类的问题了,和衬裤是一样的作用,所以他其实挺喜欢的,至少不反感;不像束腰,勒得仿佛五脏六腑全都搅在一起,挨cao的时候被猛顶几下就难受得不行,很反胃,却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伸着舌头淌着口水反倒一副yin荡不堪的样子。以前那些主人总喜欢强迫他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那好吧,”风万里道,“尺寸我记下了,最迟后天应该就能做好。到时候我让他们放在一楼食品柜旁边那个小窗子的窗台上,你记得拿。” “我拿?” “对。喔,我忘了告诉你是吧?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每天都回来,因为下个月全城要举办一场庆祝仪式,很多工作都需要反复确认以及彩排,为了省事干脆就住在现场了。仪式总共三天,九号到十一号,九号当天小旋也需要出席,你留在家里自己玩,好不好?” “小旋什么时候回来?九号,几点?” 风万里想了想:“下午六点吧,六点……六点半之前到家。小旋还没到能喝酒的年纪,晚上的酒会我替他推掉。” “师兄也不能,”不能多喝,“容易醉,而且、第二天会头疼。” “没关系,我喝的是茶,只不过颜色看起来像酒。” 谈到这个风万里也颇为郁闷,据说当年风氏有意给他加一个无伤大雅的“可爱”缺点,而酒量差是他们最终敲定的选择。对此他从未觉得哪里可爱了,他在三百多年的人生中所感受到的全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比如酒后乱性,而显然以他那接近一杯倒的酒量,十有八九被乱的是他,第二天醒来头疼加rou疼,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砍人的欲望。 “好了,你接着睡吧。”风万里踩在床边从衣柜顶层翻出来一只软乎乎的抱枕,用力拍打了几下使其蓬松,然后塞给师弟,“我去上班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就告诉小旋。” “嗯!” 过去的一百年他们聚少离多,师弟早就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了,所以他并不担心。其实也不用非得住在现场,但九阴城归化一百周年是个大日子,各高层要员齐聚一堂,有欢欢喜喜庆祝的、支持他的,自然也有会挑他刺的,他想全心全意应对好这场无形的交锋。 百年前对蝎族出兵是风万里用城主身份收拢政权军权的一块跳板,这场灭族之战中他所展露的手段堪称狠辣,既对自己,也对敌人——他仿佛还把自己当作能源之城的先锋,一边指挥战斗一边置身最前线浴血拼杀了十天十夜,之后蝎族无条件投降,他卡着中央导弹系统的最大攻击范围将全体战俘无情轰炸成灰,扬起的烟尘使得能源之城整整一周不见天日。九阴城归化了,却只有土地“归化”,再也看不到半个原住民。并且由于他不计代价,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打最彻底的歼灭战,能源之城的部队损失了一大批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也有很多作战经历丰富可年纪大了能量衰减的老兵被残酷的战场淘汰,简而言之,死了很多人。 站在城主的位置,风万里认为这是可以承受的牺牲,毕竟还有中央导弹系统巩固城防,为能源之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兵力,但如果军部将领因此而记恨他,他也能理解。只要别对能源之城不利,他不介意照顾一下他们的心情。 “别对能源之城不利?”金色眼眸的将军嗤笑一声,高高扬起一边眉毛,尽管已经不年轻了,这副神情却意外地没什么违和感,再加上一头奶奶灰小卷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是哪个大龄非主流,“城主大人,敢问怎么样才算‘对能源之城不利’呢?您这话讲得太含糊,我怕我脑袋不灵光,会错了意,哪天一不留神就被您当作不稳定因素给砍了。真可怕。” 风万里平静地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一件事,或者一个行为、一种念头,只要最终导致了不好的结果,那它就是不利的。我习惯根据事实来评判一切,我想这应该不难懂吧?” “是么。倘若根据事实来评判,您不惜耗费半数以上的兵力打下九阴城,得到了一块贫瘠的领土、一支元气大伤的部队、一百年暗潮汹涌的平静,与现在岌岌可危的‘两族团结’,这种结果算是好的吗?我看不见得。” “倘若根据事实来评判——”风万里道,“我的所作所为最终导致能源之城分崩离析,那就不妨把我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吧,以便告诫后来者,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辰正曜一时没有回话,仰头看向蓝天,机车族普遍信奉的太阳神正平等地降下光明与温暖。“真等到那种时候您可未必还能这般理智,我见多了。” “嗯,确实说不准,人都是会变的,但至少现在也没到那种时候,不是吗?” “这场纪念仪式不可能安安稳稳度过。” “我知道。” “您不打算做些什么?”辰正曜摊了摊手,“还是您已经在做了?” “我既然知道,就绝不会什么都不做,虽然我更希望什么都不用做。” “原来城主大人也有心生倦怠的时候啊……” 风万里奇道:“不然呢?” “不然?当年攻打九阴城您几乎没合眼吧,战后第一天又拄着拐吊着胳膊来军部开会,讨论该如何利用这块与亡灵之都接壤的新领土,一连拿出好几份方案让我们提意见,我们都怀疑您是不是根本感觉不到累。后来城主府放出消息,解释说您是天生的短睡眠者,但其实……不是‘天生’的对吗?我在上城区多少听说过一点内情。” “这么说正常人眼中的我很可怕?” “能问出这种话来就已经很可怕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