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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赶到

    北荒大陆,坐落于大千中心地带的超级大陆,为何取名为北荒已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北荒更北的大陆生灵稀少的悲凉吧。

    在海边眺望也看不到那头的几座大陆,只有傍晚时的火烧云会悄悄告诉繁荣城市中的人,天空还有这样的色彩。

    与那些缺少活力的大陆不同,这里名为北荒,实则是无比繁盛。

    这里不缺强者,市民对那天穹上掠过的流光早已见怪不怪。

    但今日有所不同。

    几乎是顷刻间数座大陆便沦陷为魔气汹涌的战场,域外邪族的主力却长驱直入,并未受到多少阻拦。

    数位绝世强者在这里聚集,以他们的目力已经能看到于天边汇聚的阴霾。

    脚下的人声传不到此处,跟随而来的一众强者脸上皆是肃穆,明明空中只有云,却依稀觉得飞舞的乃是尘土。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个天至尊是干什么吃的!”

    身着金甲的强者几乎是目眦欲裂,那些首先沦陷大陆,却是拥有站在世界顶峰的强者,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不堪。

    当日诸多自告奋勇的言语仿佛邪族的哄笑让他的拳头紧了又松。

    除非他们降了。

    在他身侧的月袍女子淡淡摇头,这是大千内部出的问题,不论是软骨头还是叛徒,都该等此次量劫过后再清算。

    绝美的脸上如同往常一般平静,只是眼眸深处的厉色能让人感受到她此时的愤怒,更有一丝悲悯。

    没人愿意看到这些。

    凡掌权者出行,必会有些排场,有的人喜欢差人高呼退避,有的人会带着些随从,故作高深的用夸张的咏叹调颂唱其事迹。

    那来自域外的恶瘤便有这趣味。

    尖利的魔啸似乎使浑浊的魔气翻腾得愈烈,层层叠叠的从天顶压下来,城市不堪重负,摇曳着迎来被摧毁的命运。

    呛人的铜臭味被那黑雾糟蹋得更加不堪,寻常人只觉得灵力滞涩,那气味竟称得上脏。

    数张由血色霓裳组成人脸喃喃低语,杂乱无序的词汇被呕了出来,居然是想要称赞这覆盖天地的污浊。

    邪魔咬碎了天地间的灵力,撕裂空间,恐惧从无边的黑里探出头,一边狞笑一边讴歌,纷乱聒噪,只吵得人心神不宁。

    吹响战争号角的家伙要来了。

    “真他娘的恶心!”

    金甲青年啐了一口,这景致在大千可得不到赞赏。

    余下的人虽没有接茬,但显然对这句平日里说不出口的粗话有几分认同。

    高歌猛进的魔气欲囊括整个大千,却在北荒停下了征途,无论如何冲撞,黑雾始终够不到其后的世界。

    几人雄浑的灵力形成了屏障,将那些污浊尽数荡去。

    无论那邪魔如何长啸,其身后依旧是一片朗朗乾坤!

    底下的大小强者抬头去看,这几人便是站立不动也能让他们血气翻涌。

    为首的就是这大千世界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朽大帝!

    他俊逸不凡的脸上有着一抹凝重,眼睛透过那意图侵袭的魔气找寻藏匿在其中的祸首。当视线对上的刹那,双方已然出手。

    高约百丈的金色与黑色的巨掌印在一起,霎时间飞沙走石,不论是灵力还是魔气都被这短暂交手的余波给轰散了去,那一直隐藏在邪雾下的人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那邪族的领袖。”

    月袍女子随手将余波化解,为其身后的强者挡住了那能将险山化为平地的力量。她黛眉微蹙,凝视着缓步上前的人,眼眸中寒光闪烁。

    那人身披白袍,白袍之上,铭刻着三千星斗,袍服飘动,那些星辰似乎也在闪烁,隐隐间似乎组成了玄奥的阵法,幻化出四方圣兽。

    其面若冠玉,是寻常水墨所难以描摹的英俊,一双眼目纯黑而映不出丝毫光亮,置于这张脸上,犹如横亘在星河间的两颗黑洞,缓缓的旋转。此人额头处,却还生有三只紧闭的邪眼,乍看之下邪异诡谲,这才让他的气质从缥缈回归奈落。

    此前任谁都无法想象,统帅这些邪魔外道的人竟生得这般俊朗。

    “你是何人,胆敢犯我大千!”

    金甲青年可不管这邪魔面目几何,一双虎目含威,猿臂一张,滔天威压汹涌而来,将那人身后的诸多魔物精怪给震得双腿瘫软,战栗着就要下跪。

    “卑劣的虫子,你以为在同谁讲话!”

    回话的却不是白袍人,而是一发尾带着火焰的窈窕女子,纤纤玉指向前一点,战意所凝聚的威压居然被她用魔焰的高温拦下。

    这女子也是倾城绝色,虽比不得月袍天至尊却也是难寻的美人,额上有一枚七彩火纹。这种彩色火纹在大千虽说稀少却不是没有,想来此女也是和他们一样,炼化了数种火焰。

    只见她张开樱桃小口,声音清越却如同雷鸣般响亮。不知是几更天来的洪钟,震得雨雾不敢来,冰雪化为灰。

    “我主乃无量天邪圣神,区区蝼蚁也敢叫阵,还不速速拜服!”

    这声魔吼惊动九霄,隆隆声不绝于耳,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这个女子居然有圣品天至尊的修为!

    在场的强者不由得脸色巨一沉,身后的灵力海洋激起千层浪,轰鸣间气息陡然攀升,将那魔吼给化解了去。

    “我神,此人乃大千之上古战帝,能将战意与灵力结合,实力与天魔帝持平。”

    白袍男子身侧,一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者开口,为他介绍那金甲青年的情报。

    男子微微颔首,却对那上古战帝不甚在意,就连不朽大帝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才颇为不屑的开口。

    “本神还当这大千或有几分可取,不想千万年来也只不过孕育了些零星蝼蚁。”

    “屁话真多!”

    大千的强者却没心情听他这些台词,随着声叫骂,一点寒芒幻化为鎏金巨龙居然冲破虚空而来,直取那邪神面门。

    空间被这巨龙撞散,连周遭的景象都被生生绞成扭曲的漩涡。这堕天一击动摇大地!

    铛!

    只听得那魔气发出一声如同铁兵相撞的响动,竟将巨龙截下并击碎成点点星光。观其发难之人,乃是一六臂持刀大魔!

    “想必你就是荒族的枪祖,正好拿来祭我这斩天刀!”

    此番接触下却再无人开口,六臂大魔与枪祖的战斗将北荒之北彻底变成了战场。

    这一战便是要颠倒乾坤!

    金莲与魔枪碰撞,邪兽与利刃相接,众人在无言之中一齐出手,那些实力稍弱的修炼者连靠近这处天地都做不到。

    大千世界被这战斗波及,烙下了数道伤痕。

    不知一众强者与那些邪族战了多少回合,只听那冤魂邪气鸣啾啾,灵力魔光破苍穹。

    大魔与枪祖胜负几何尚不得而知,却看这处战场,那白袍邪神眉心中那只邪眼轻轻一颤,那额上沉寂的两只眼睛豁然睁开。

    此邪神生有五目!

    本与不朽大帝不相上下的气势突然爆发,竟将其死死压制。

    “居然还有余力!”

    不朽大帝眉头紧皱,这邪神每开一目魔气便强盛一分,在三目状态下他能与之抗衡,此时却是难以匹敌。

    “若不是这位面压制,本神要杀你不过是弹指一瞬。”

    天邪神掸了掸衣袖,神色异常轻松。

    他已经将这大千视为囊中之物,倒不担心不朽大帝能翻出什么浪子。

    “位面压制。”

    不朽大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重复着他的话念了一遍。

    他倒是知道位面压制这档子事,不说这些邪族,就是那从下位面晋升上来的强者也得排斥一二。

    世界拥有意识。

    不朽大帝眼中精光闪烁,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向其借力?

    “吾乃苍穹榜……不朽大帝,留下姓氏吧……”

    他只是心念一动,竟听到了袅袅仙音,那世界意识居然马上了给予了回应,甚至主动与他取得了联系。

    有些突然。

    “我将赐予你制衡天邪神的力量。”

    太过精准了。

    不朽大帝的手掌微微颤了颤,这种急切是属于智慧生物的情绪,世界意志难道拥有这种程度的灵智了吗?

    倘若能胜,为何不直接出手?

    他一路达到这个境界,自然能辨明好坏,突兀的示好带着些引诱的气息让他心头一跳。原本明朗的道路被短短两句话蒙上了一层灰,借助他人之力本就不该是修炼之人最终的目标。

    获得力量,那代价是什么呢?

    只是眼前的邪神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即使是借来的力量,只要能与之对抗就好。只要现在能保住大千就好,事后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这片大地也还有人能守护。

    天邪神本是看着不朽大帝,等待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却见一道金光自天幕而下,化作一卷卷轴,横在不朽大帝的灵力海洋中。

    “位面意识吗。”

    他斜着瞥了一眼,依旧没有将这举动放在眼里。

    “无用功罢了。”

    他不急不缓的看着不朽大帝将自己的姓氏留在了苍穹榜之上,感受着他暴涨的灵力却是发出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

    “倒也算个人物,你若臣服于我,自愿种下魔印,留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大言不惭!”

    不朽大帝双手虚抱,九百九十九道紫金神纹浮现而出,连他在交手中虚幻了不少的紫金莲花也再度凝实,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时间仿佛于这片天地失去了意义,天地万物悠然滞待,白昼仅在一瞬之间化为黑夜,九颗天体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亮。

    此时他的脚下早已不是北荒。

    海潮随着那星斗的转移掀起恶浪,地下的岩浆自裂缝中喷涌而出。

    星空为棋,大千为局,此乃榜上者所布之阵!

    以此身为阵眼,以此阵戮邪魔。

    乾坤阴阳转,大千世界变!

    “是不是大言不惭,你马上就知道了。”

    天邪神唇角微勾,整个大千的邪气开始动荡,要将大帝的威严撞破。魔雾卷起了狂风,衣袍被吹得生了力道,猎猎作响间欲将人一并拉着过去。

    不朽大帝方才惊觉,这邪神依旧比他强上几分!

    “倘若本神只开了三目或许不敌你如今沟通世界,但既开五目,这大千便不是你等能护!”

    邪神朗声大笑,一颗巨大的陨星将未成的九星连珠偏斜,携带着死亡的气息直直降临于二人面前。

    “去!”

    只见那身着白袍的恶鬼遥遥抬手,凌空向大帝眉心一指。

    陨星降临之时,不朽大帝的金莲便已然暗淡几分,其上的死亡之气居然能影响到榜上留姓者!

    死气萦绕,灵力溃散,仿佛被那一指解离。悠悠九天却吝啬的不愿再传来一丝声音,他的道,抵不住这自心底涌出的悲戚。

    五目邪神的绝学,即使强如大千第一人也无法破解。

    不朽大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阵将被化解,那死气也愈来愈近。

    可他不能退,退了,这杀招不知要将大千毁坏成何等样貌。退了,大千哪里还能看得到希望。

    “可以挡住。”

    不朽大帝双手一合,眼中的悲戚化为疯狂,天地间的苍莽之气居然开始缓缓汇聚,而他的气息却是在慢慢萎靡。在他的掌中,一颗细小如砂砾的球体正缓缓变大。

    只是那死亡之气过于强横,即使他依然决定以命相搏,此招却难以成型。

    败了。

    陨星将近,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要随着意识消退,只有死气攀上了他,但他手中的光球却愈来愈大。

    邪气开始啃咬他的躯体,是蚕食,还是鲸吞,都已经不重要了。

    还差一些时间,现在还没办法拦住这邪魔。

    时间不等人。

    “哎哟,赶上了。”

    嗯?

    一道极为精纯的灵力自胃中冲向四肢百骸,本来消散的意识居然重新汇聚。视觉自无边黑暗回归,眼前的光亮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不朽的极致再次从体内涅槃,明明先前已被那死气耗尽。

    枯竭、衰败、陷入冷寂黑暗中思维再次活络,似乎在亘古不变的冰冷宇宙中有谁燃起了一团火。

    不朽大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先前当是被人喂了一颗丹药下肚。

    这丹药之霸道是此生未成见过,即使是灵蝶丹仙也无法炼制出如此灵丹妙药。

    是谁?

    不朽大帝适应了这光,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先前已经被死气吞噬掉了,是那丹药将他拉了回来,又或者说,是眼前那个背影。

    黑色的身影长发飘飘,那陨星早已不见踪影,天上地下,只有绚丽的火焰在舞动。

    死气消退,生机复苏。

    “辛苦了。”

    那人只是侧过了半张脸,只是那半张脸居然有着胜过洛神的绝代风华。

    如炎神般君临战场的人说出了一句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心头一颤的话。

    “接下来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