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听话
纯血统家族的女孩一生之中有两个最重要的典礼。 一是结婚，二是成年舞会。 成年舞会就代表女孩可以在母亲的带领下进入社交圈内觅得金龟婿，我已然有了里德尔这个‘金龟婿’，成年舞会更多是沃尔布加要向所有人展示我这个布莱克家的小女儿，即将拥有多么一场完美的婚姻。 即使步入现代，一场完美的婚姻依旧是纯血统女孩儿们此生最大的追求。 在成年舞会上，女孩要穿上可能是此生仅次于婚礼隆重的礼服，在优雅绅士的男伴陪同下，第一次进入成年人的社交圈。 当然，男伴除了优雅绅士，在沃尔布加的条件下，还要加上门第这个词。 我有未婚夫，男伴应当是里德尔。 关于这件事情，我强烈反对。 我在沃尔布加面前干脆承认里德尔和优雅绅士这个词就不沾边。 我想里德尔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肯出席我的成年舞会。好吧，是我理所当然把他的沉默理解为拒绝，兴高采烈准备让雷古勒斯陪我出席。 狗腿子卢修斯闻风而动，前几天就跑来劝我。 “男人都要面子，主人其实很想你，经常到你喜欢的森林里散步。辛迪，一个有修养的女孩不应该无理取闹。” 我反驳起来也是理由充足：“那一个有修养的女孩子也不会去主动邀请男伴 ，太失礼了。” 狗腿子完败，垂头丧气回去。 奥赖恩此时听了我评价里德尔的话绷不住笑，咳咳咳嗽几声，颤颤巍巍举起报纸挡住脸。他不能替我挡住沃尔布加的怒火，就只能先阻止自己引火上身。 沃尔布加问我想要选谁。 我连犹豫都没有。 “小哥。” 沃尔布加也没有犹豫：“除了他，谁都行。”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我故作轻松耸耸肩：“反正我成年以后就要和里德尔结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陪我。这最后一次，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思索再三，我决定还是编个可以见人的幌子：“我和里德尔吵架了，我打算让他先低头。他不肯低头，我只能找其他人。” 沃尔布加知道这是幌子，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扣在沙发木质边角上。 “辛西娅，你最好冷静想想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冷静，正因为我很冷静，所以平静我告诉沃尔布加：“我很冷静，我知道我没办法和小哥在一起，所以我听你们的话，不管是格林格拉斯还是里德尔，不管我喜不喜欢他们，我都乖乖听话嫁给他们。” “但最后一次，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啪—— 沃尔布加重重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力道让我立刻偏过头去，脸颊瞬间麻木，钝痛从麻木的错觉里缓慢蔓延开来。 手指碰触到胀痛的脸颊，大脑里某个控制理智的开关彻底合上，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什么东西撕裂我的心脏要冲出来。 沃尔布加不自觉退后两步，重重跌在沙发上，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手掌。奥赖恩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扶住沃尔布加的肩膀，给予她支撑。 我伸手摸到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把扯下来。浑圆的粉色珍珠噼里啪啦落满地，让一直藏在项链下的伤疤露出来。 里德尔不许我摘掉项链的原因，是他把我当做奴隶一样，在脖子上留下他的齿痕。 “mama，我听你的话，我听里德尔的话。我是你们乖巧的女儿，是他乖巧的情人。这就是我听话的代价，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不能阻止我最后一次正大光明拥抱我真正的爱人。” “我爱小哥，从你真的把他从我身边夺走那一刻起。” 沃尔布加嘴唇都在发抖：“你们是，你们是血亲……” 我轻声问沃尔布加：“如果爱上自己的血亲是一种罪孽，那爸爸和mama又算什么呢？” ＊ 沃尔布加和奥莱恩是堂姐弟，这不是什么稀罕的新闻，在我还小的时候，一些人提起这件事都要唾骂几句来显示自己不和腐朽的落后糟粕同流合污。 尽管他们请求布莱克家帮助时卑躬屈膝到了极点，也不妨碍他们站在道德高地上高高在上指手画脚。 和沃尔布加大吵一架后，我一个人躲进了房间始终不肯下楼，如同每一个和父母闹脾气的孩子，执拗地躲进自己的壳子里，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隔开就能脱离苦恼。 克利切小心为我送了几次食物，都被我拒之门外。到第四次我拒绝克利切后，雷古勒斯端着摆满食物的银质托盘敲开了我的房门。 他不问我和沃尔布加吵了什么，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一个人躲进屋子里哭个不停。 雷古勒斯只是放下托盘，在床边坐下对着双眼哭得通红的我淡淡说一句：“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餐盘里的水煮蛋没有吃进肚子里，而是在我脸上滚动。这么‘麻瓜’的消肿方式不太像是雷古勒斯会知道的东西，但他就是一脸寻常剥开鸡蛋，用白嫩的水煮蛋轻轻在我哭肿的眼眶上滚动。 “再吃些东西。”雷古勒斯一向细致，等鸡蛋的温度渐渐下降就端来餐盘，用一个漂亮的漂浮咒让它浮在我和雷古勒斯之间的位置。 雷古勒斯切好盘子里的牛排，小心沾好酱汁用叉子送到我嘴边。 “克利切一直觉得是他没有做出来你喜欢的东西，这已经是他重复煎出来的第十块牛排了。” “尝一下，为了克利切不把自己的手伸到煎锅里惩罚自己。” 我张开嘴，熟度正好的牛排入口就软软缠在舌尖上，像是情人之间接吻的感觉。 第二块很快送到我嘴边。 “辛迪，你还小。有些事情不必你一个人承担。mama在商议退婚的事情，你不能嫁给一个伤害你的人，不管他是谁。” 我想告诉雷古勒斯关于里德尔的可怕，只是第三块牛排更快送到我的嘴边，将我的话全都堵回去。 “伊万斯小姐和卢平先生十分赞同mama的看法，他们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愿意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 第四块牛排并未送到我的嘴边，取而代之的是雷古勒斯的指尖，他轻轻触碰被我缠上丝巾的脖颈，反复流连。用这样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他的想法。 不去阻止他已经是我偌大的勇气了。 这时候双生子的心灵感应发挥了巨大的功效，雷古勒斯在沉默中懂得我的答案。丝巾的系扣被他灵活的手指打开，露出下面丑陋的齿痕。雷古勒斯反复用指腹确认他所见到的是否真实。 他停下来，接受他所见，所触的真实。 “辛迪，你最怕疼，小时候手磕碰了都要哭半天，为什么这次不哭出来？” 我不能告诉他那时候我明明痛到蜷缩起来，却里德尔真的会把贝拉特里克斯像是牲畜一样被里德尔扯着掼到地上，用魔杖指着她的脑袋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的话，他就一个个杀掉我在意的人。 我不能喊疼，我只能扑上去抱住他。 向里德尔反复保证我会乖，我会听话。 我没有哭的时间，也不知道该哭给谁看。当时没有人会在我伤心的时候给我一块糖让我别哭，也没有人会在我被欺负了以后把我抱在高处撸起袖子揍人。 他们都不在，我真的不知道哭给谁。 “我不疼……”记忆中的疼痛已经变得模糊，我只能回忆起当时的恐惧，却回忆不起来当时的疼痛。 雷古勒斯抚着我的侧脸，面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他平静到让我害怕。我知道他性子一贯清冷，对于周遭的事情很少有上心的时候，只是他不仅是个清冷的人，还可以为了我不要命一样去拿到一颗金色飞贼。 他忽然换了话题，注视着我的双眼，眼中只有万千柔情：“你的成年舞会换成了化妆舞会，在人群中，我会牵住你的双手。” “mama怎么会？”这很明显就是为了让雷古勒斯在外人面前可以正大光明牵着我的手的方式，沃尔布加怎么可能同意？ “辛迪。”我被他拥入怀中，耳畔是他的心跳，还有绵长平缓的呼吸声：“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一生。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不可能的，这明明是不可能的。 雷古勒斯深知我的想法，缓缓开口。 “你不是mama，你保护不好自己。” 他低头，轻轻用下巴抵住我的发心，环着我的手臂似乎克制不住动作那样颤抖。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你想做什么，我也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额头上蓦地一热，是雷古勒斯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