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请笔仙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昏暗的宿舍里，四个女孩围坐一桌，手交叠着握住一只笔。 烛光摇曳，几人长长的影子拖到墙上，如恶鬼的手爪，将她们握在掌心。 似是轻轻一捏，人类的身躯就会轰然破碎。 低声的诵念，在空旷教室一圈圈回荡、交叠。 烛芯嘶嘶作响，渐渐烧掉一截。 沉重的呼吸声，心跳急促地跳动，一次次反复枯燥的诵念，都令陈念感到烦闷心烦。 她就不应该答应莫茹心来玩这个。 莫茹心要去吓唬沈郁时，拉上她干嘛，真把她当小跟班了吗。 不过是家里有钱……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眸深处的情绪。 纯黑色的笔似是颤动一下。 来了吗? 余书睁大眼，紧紧盯着那支笔。 那支笔缓缓地、慢慢地，在纸上划下一道痕迹。 黑色的墨水在纸上连成一个圆，完美、漂亮。 余文难掩激动，“你是笔仙吗?” 笔挪动着，在“是”上画下一个圈。 几个女孩儿惊奇欣喜，对着笔仙提出一个个问题。 她们都得到了答案。 一顿叽叽喳喳之后，女孩们停嘴，开始冥思苦想还有什么问题。 陈念的身躯前倾，发尖轻轻扫过纸张。她的瞳孔扩大，嘴唇颤抖，显然很兴奋：“笔仙笔仙，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 只要有钱……只要有钱！ 笔挪到“可以”上画下个圈。 沈郁时疑惑地看她一样，陈念家里也不穷啊，怎么这么想要钱。 整个宿舍只有沈郁时家是真穷，穷到家徒四壁那种地步。 这也是她和莫茹心合不来的原因。 倒不是那位大小姐看不起她，实在是阴差阳错，再加上她本人不想解释。 因为穷，给不起回礼，所以当大一开学时见面，莫茹心递给她礼物，她下意识就拒绝，后来发现莫茹心是大方地给每个人都准备一份。 因为穷，莫茹心发起的宿舍聚餐她也拒绝掉，她那时以为是AA制，却没想到都是莫茹心请客。 她心里也后悔，不仅没能白嫖，接连两次的拒绝，直接得罪那位骄傲的小孔雀。 小孔雀是她私下对莫茹心的称呼。莫茹心很漂亮，长卷发配上精致的脸，加上姣好身材，宛如一个洋娃娃，她尤其喜欢华美的饰品，偏爱大裙摆服装。当她提着裙摆，微微抬起下巴，像是一只绚烂夺目的开屏孔雀。 虽然这只小孔雀看她不顺眼，看见她就一张臭脸，还总是想惹她生气，但她还是很喜欢这只小孔雀。 因为沈郁时和她完全不一样。 沈郁时总是灰扑扑的，穿着一件旧衬衣和泛白牛仔裤，老土的齐刘海遮住她唯一有特色的墨绿眼睛，显得人毫不起眼，她大多数时候安静地蜗居在一个小角落看看书，写写题。 她从不谈论时尚美妆，喜好和同龄人完全不一样，也不参加各种活动，久而久之就再没人邀请她。 她习惯了与别人格格不入，习惯了融入不了群体。 而且，她很欠。 就像一只猫咪，看起来很乖很安静，但一看见桌沿上的杯子，哪怕顶着主人杀猫的目光，也会兴致勃勃地伸出爪子将它拨下去。 就这样，沈郁时成功以一己之力孤立别人。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场游戏的发起者，余书，算是她一个朋友。余书是玄学爱好者，而恰巧沈郁时好奇心旺盛，在她身边顺便学会少许。 虽然她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参加这个仪式也只是抱着玩乐态度。所以当余书戳戳她，问她有什么愿望的时候。 她一挑眉，说出虎狼之词：“笔仙，我想要俊朗帅气，器大活好的男朋友。” 然后满意地看见那只小孔雀瞪圆了眼，涨红了脸。 就像小孔雀暗戳戳想迫害她，沈郁时也喜欢逗弄她，没事就用爪子扯乱她尾巴毛，把小孔雀惹生气。 陈念怕她俩这时候吵起来，忙问莫茹心有什么愿望。 莫茹心眨眨眼，“笔仙，我想恢复变形的脸。”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最好视力也能恢复。” 虽然她不相信这种灵异志怪，但许个愿也没关系。 她近视五六年，度数不高，所以等成年有资格做手术的时候，她也懒得去做，但长久带眼镜导致她鼻梁凹陷，面部也略微变形。 她本就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儿，这缺陷一直是她的遗憾。 黑色的墨迹一直往前，竟重重在“凶”上打了个圈。 她瞪大眼，慌乱又生气。 笔快速地一圈一圈地画着，却一直将“凶”圈在中心，纷乱的线条带着满满恶意。 是谁！是谁！是谁在搞我！ 沈郁时，一定是她！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早就对她有意见…… 这本来是她和陈念约好的计划，等到沈郁时询问问题的时候，她们便故意把笔往“不可”字上推。 她刚刚被那不知廉耻的话惊到，就忘记了，而陈念从之前许愿成功就很亢奋，也没动手。 沈郁时现在反过来针对她。 挑衅！这是对她的挑衅！ 笔尖在纸上划动，刺耳、疯狂，让她脑袋突突地疼。 一时间，愤怒、委屈、畏惧涌上心头，莫茹心下意识松开手。 “不可以！还没送走笔仙！不能松手！”余书握着笔的手用力，死死勾住她的手指，不让她松开，也不让笔尖离开纸面。 “你弄疼我了！”莫茹心本就娇纵，也不相信这些，被这么一刺激，猛地站起身来。 “假的东西罢了，讲究那么多干嘛！” 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声音尖锐。 通红的手指终于从余书胖胖的手指中抽出。 笔尖戳破薄薄纸张，顺着那力道划出一条裂缝。 一时间，整个宿舍都安静了。 没有人动弹。 一种奇异的惶恐漫延。 而这个时候，沈郁时却像看不懂气氛，幽幽说到：“你难道没发现，这些圆圈很圆吗?” 如果是谁在恶作剧，多少会因为控制不好让圆有些变形。 可是纸上的这些圆，除了最疯狂的时候，一直完美地像是圆规画出来的一般。 四人心下一惊。 难道……真的有笔仙? 纸张上的黑色线条杂乱遍布，如一张恶意满满的网披头兜下。 大家一哆嗦纷纷松开了笔，黑色水笔没了支撑力，径直倒下，在桌子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桌沿摇摇欲坠。 不详的预感顿生。 心脏仿佛猛地停滞，口鼻的空气被掠夺导致喘不上气，有凉意顺着尾脊骨如电流上窜，顿时，寒毛倒立，鸡皮疙瘩接连涌出。 那是来自人类血脉深处的恐惧。 笔啪嗒一声，摔下了桌子，在地上滚动着。 停在了莫茹心脚前。 莫茹心脸色一下白了，哭着跑出了宿舍。 陈念连忙起身，腿一软踉跄一下，她原地缓了缓，追着莫茹心跑出去。 沈郁时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余书，余书正盯着虚无的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两人都没发现，陈念踉跄时，鞋尖无意轻轻碰到笔，那笔被这么一带，滚到了桌底下去。 那是沈郁时的桌子。 两人收拾东西时，才发现笔不见了，却只当是笔仙作祟，愈发忌惮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