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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娇夫吃醋了,伤心了,需要哄一哄了

    在场众人都共同看着这一幕。

    这个青山楼天字级的第一号杀手,在京潭的面前便如一条狗般的乖顺懂事。

    京潭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接过酒盏,吩咐道:“你就在旁边伺候吧。”

    他身后的黑衣少女闻言表情微变,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强忍了回去,默默的跪坐垂首。

    无人察觉她细微而短暂的表情变化。

    京墨毫无异议,低声称是,果真全程屈膝跪在桌边细致入微的伺候他。

    这些细活她像是做惯了千百回,为他时时添酒,细细布菜,连瓜果的皮都一条条细细的剥开,即便跪的再久也绝不多动一下,皱眉喊一声疼。

    她随身伺候在京潭身边多年,对他的生活习惯处处了如指掌,时时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对主人京潭的了解,甚至远远胜过对自身。

    到了如今,京墨无需主人一字半语的多说,只是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示意,便知他是要喝茶还是喝酒,是要吃东西还是要起身。

    任何人凝目看来,都能看出这个青山楼最顶尖的杀手分明有一双杀人耍武的手,指骨细长,手腕有劲,虎口指肚刻着无数细小的伤痕,可见这双手平时做惯的事多么可怕,令人恐惧。

    偏偏还是同样的这双手,每一样伺候人的细活竟能精致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连最老练最细心的仆从看了也觉羞愧不如。

    眼睁睁瞧着那个女人卑躬屈膝的跪在冷硬的琉璃砖上,低眉顺眼的专心伺候着另外一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比在长留村待他时还要更加细致,这种滋味只能说个中体会,颇为不同。

    裴寂袖里的拳头不自禁慢慢的握紧了,脸色一点点变冷变青,殷红的唇瓣逐渐咬紧,后槽牙都隐隐发痛。

    他咬的那么紧,快把自己的牙生生咬碎了。

    左边的裴二少敏锐察觉到自家兄长的不对劲,瞄了他一眼后忙不迭的开口,继续引导刚才暂停的话题。

    宴席之中的气氛莫名有些安寂,不免微妙,唯独这两人有来有回的说着话,畅然如水。

    “当时兄长外出的第三日,我便收到密报有人埋伏在马车的必经之路欲害兄长,我病急乱投医,飞鸽传书找京楼主紧急相助,之后得到回信说已是即刻派人去通知兄长提前防备,可还是晚了点,兄长已经遇刺,人也不知所踪。”

    京潭笑着颔首:“虽是去迟了点,幸好裴城主身边的侍卫们以命相护,终是争取了一线生机,在下看裴城主遇刺之地竟像是天选的一般,索性便安排他去往长留村的方向,到了那里有京墨,自是不必担心他会再受伤害。”

    “可是为何京楼主不即刻把兄长护送回来呢?”

    “刺杀裴城主的人有哪些,是什么势力尚未得知,长留村离奉云城也颇远,只靠京墨一人护着他回来怕会路上吃亏,而且她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在下那时又忙着后援六魔门的内乱之争,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人手外出接应,只得暂时吩咐她静候命令,好生照顾。”

    “还有一点任务没有完成?是邱小姐还没有找到?”

    京潭摇了摇头:“虽说费了点周折,所幸还是没有辜负邱盟主的信任。”

    “爱女终于回归身边,邱盟主一定对京楼主感恩戴德吧!”能让掌管天下英雄的盟主欠下人情债,裴钩看着他的眼神已有敬重之意。

    京潭端着酒盏浅抿半口,眉尖轻压,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气。

    “见到邱小姐的第一面,邱盟主当场大怒,差点连盟主府都一掌拍散了。”

    “怎会如此?!”裴钩大惊。

    “邱小姐会失踪半年有余,是因为被两个名叫长留村的村民带回了村里,他们强压她与一个傻子成亲,邱小姐不肯,便被那些愚昧的刁民往死里折磨。”京潭的神色逐渐深重,冷沉,字字含着霜意。

    听到长留村这三个字,还有这熟悉的情节,裴寂的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邱小姐被那群刁民折磨了太久,救出来的时候人便有些疯癫了,邱盟主看爱女变成了这幅模样悲痛欲绝,所以对在下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一直挂在嘴边的谦逊笑容彻底消失了,多情儒雅的桃花眼里全是赤裸裸的冰冷之意。

    当嘴角处处含笑,显尽温文尔雅的京楼主放下笑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寒心的冷。

    这种透骨的冷,更像是视人命如草芥,漠视众生苦的疏冷。

    高座之上的裴寂面露错愕的望着这种熟悉的眼神,接着听到他冷淡淡的丢出了一句话。

    “血洗长留村,一人不留。”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轻松,语调平静,好似几十条人命在他启唇抬舌间只不过是天边的一片云,树上的一片叶,压根不值一提的简单掠过。

    在场所有人听后呼吸皆是微微一滞,神色大变,席间的热闹之意顿时烟消云散,气氛变得诡异而僵硬。

    随后,高坐之上突兀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打破这片诡异的沉寂,一个金盏酒杯掉落在地,酒液铺洒,酒盏碎裂,砸的到处都是。

    听见响动,裴钩转头去看,眼露诧异:“兄长,怎么了?”

    裴寂没有理他,挺身站在玉台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端坐不动的京潭,咬牙切齿的反问:“他要你血洗长留村,你就真把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全杀了?!”

    裴寂不是不识世事的傻子,刚才他们二人所说之话全听在耳里,自是很快他就理清了全部的思绪。

    原来这女人会特意装成一个没见识的丑婆娘住在那种穷乡僻壤里,就是为了找到武林盟主失踪已久的女儿。

    只是没想到前脚她才救走那受尽折磨的小丫头,后脚他就被仇家追杀,然后听着心腹的话跑到了此处。

    那心腹陪伴他身边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临死之前拼尽全力的护着他往那长留村的方向跑,估计也是临时才得到外援的消息。

    他以命相护带着裴寂跑出来,身后还有追杀者不放,因此他来不及对裴寂多解释几句,只能急迫催着裴寂往那边逃命。

    谁料裴寂费尽辛苦的跑到指定地点,却阴差阳错的倒在了河沟里险些活活淹死。

    京墨估计本就在外接应他,看他昏厥在河边便把他带了回去,又看他醒来没有认出自己,难免怀疑其中另有隐情,担心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下一步命令迟迟未到,她无法做主,只得耐心陪着他演了一场乡村丑妇强索压房相公的假戏。

    没想到演来演去,她这个看透一切的假‘迫害者’从未动过真心,他这个深陷其中的真‘被害者’反而有了真情,一场鱼目混珠的假戏也就成了十分可笑的真戏。

    一场戏演了便演了,可整个村子里除了她看透真假,岿然不动,谁不是真心真意的待他们‘假夫妻’好呢?

    村尾给他橘子的陈伯,邻居给他面粉的张婶,老槐树下帮他缝过衣的李家婶子,还有……

    他知道这些人最开始对他也不好,总想逼着他和丑寡妇成亲,甚至里面还有些人想打他,他刚来也是被合伙欺辱的,若非她铁了心的护着他,他怎会无伤无损,还过的有滋有味?

    同样,那小姑娘最初也过的肯定不好,而且她没有遇上像丑寡妇那样傻头傻脑,不计前嫌的好人,定然比他过的痛苦千倍百倍。

    但是那村子里有那么多的人,其中不乏有无辜的善人,总有人是对她好,没有害过她的,只因为一句简单粗暴的血洗便把整个村子付之一炬,这又何曾不是另外的一种残忍?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那武林盟主素日里还自诩公正无私之侠士,如今只因爱女受难,一怒之下便要拉其他无辜之人全部受苦受难,怎能配得上侠这个字!

    想起方才耳边那回响的一声声尖叫与哭嚎,裴寂便知是他在长留村昏迷不醒时听到的真实情况。

    在他睡着无知的时候,无数的村户们正在生与死的边缘奋力挣扎。

    他越想越悲痛,越想越惊裂,一双凤眸死死盯着下方悠然自得的京潭,玉雕的脸庞浮起大片大片怒意。

    还有你,你也是帮凶之一!

    前方高台上裴寂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神满是烈火熊熊,恨不得当场冲下来立刻撕碎了他。

    被他紧盯着的京潭捏扇敲掌的动作停了一停,很快回过味来,指尖刷的展开扇面,扇面下恰恰掩住他嘴角的一抹嘲讽嗤笑。

    早就听说裴寂这个新上任没几年的城主性子纯粹而软善,是个典型面暴心软的纸老虎,自是不忍残杀数十条普通百姓的性命,还颇为怨怪他做了这等残忍之事。

    可他并不在意裴寂生不生气,愤不愤怒,奉云城确实是当世势力雄厚的一只强手,占据一方,富可敌国,旁人轻易不敢得罪,却根本危及不到远在百里之外驻扎中原的青山楼。

    而且,灭全村杀村民对青山楼而言,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都是些普通的百姓,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他才会把这些不值一提的人命当回事。

    迎着裴寂盛满怒火熊熊的一双凤眸,京潭把冷冷嘲笑藏了回去,随手合上扇面,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掌心里。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再次勾起弧度,笑容仍旧漫不经心,却透着几分不明显的恶意。

    “裴城主笑言了,灭个小村子而已,怎值得在下这个楼主的身份亲自出手?况且那时在下也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他的眼神淡淡往旁瞥去:“青山楼的每个杀手刺客做灭口这等事便如家常便饭,不过屠杀几十口的小破村子而已,自是谁最方便做这事,便让谁来了。”

    他故意把屠杀两个字咬的重些,嘲然而无谓。

    裴寂看到他的眼神轻轻飘飘的落向一旁便觉不妙。

    果然,当他的眼神最终落在桌边屈膝跪着的玄袍女子身上时,裴寂顿觉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倒流,冷意从脚底板直冲四肢五肺,后背滚滚冷汗。

    他看见京潭一边慢悠悠的扇着折扇,一边笑眯眯询问那从头到尾不曾多说一句话的恭顺女子。

    “京墨,当日是你亲自动的手,长留村的男女老少,从上到下,你都杀了吧?”

    “是。”

    “我记得,你杀光村民后还放了火,屋子和尸体全烧没了?”

    “是。”

    “整个村子,你确认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玄袍女子跪地垂眼,面无表情,纹丝未动。

    她说:“是,一个活口没留。”

    听完最后一个字,裴寂的脸色瞬白,小腿发软,身子无力的跌坐回身后的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