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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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萦觉得自己可能下了个昏招。 管中窥豹似的每天张望君不封的行径,希望彼此能够冷静,不再沉溺于某种病态的扮演。事实也的确如此,看他在密室悠闲地度过一天,要远比勉强自己施暴快乐得多。但君不封似乎不这样想。他的面容被愈长愈长的须发遮盖,渐渐看不出情绪的悲喜。倒是偶然念起她的名字,咬牙切齿,爱恨滔天,反而能听出几分情感波动,让解萦十分心虚。 这样的大哥,这几日开始频繁安抚自己。 解萦当时离开的慌乱,未将自己盛放道具的小木箱带走,君不封也一直没在意角落里的木箱,只是会经常看着她留下的春宫图出神。直至前几天,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忙不迭地翻出箱子,将里面的器具一一拿出摆好,对着她的视野大张着腿,有条不紊地使用自己。 夜晚从那天开始变得格外漫长,君不封的身体也较前段时间更为敏感yin荡。只是他的眼神木然,看不出一点情动后的愉悦,只是刻板地进行着一切工序,像在cao办一个单纯的仪式。 以前强迫君不封当着自己的面自渎一度是解萦的乐趣之一,现在他学会了毫无滞涩地抚慰身体,解萦却看得胸口发闷。她不愿注视他的自我折磨,又担心他做出更出格过激的举动,只好硬着头皮,盯完了他在深夜的全部表演。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眼里心里浮现的,都是他浓密胡须里浮现的似是而非的微妙笑容,既嘲讽,又悲哀。 她的计划,大概是失败了。 她的自由允许她享受窥探的安稳,而他则在被她抛弃的困境中煎熬,不知自己会迎来怎样的明天。她庆幸自己不用对他作恶,可以让他留存一晚上的安然,他却没日没夜地沉浸在她留给他的可怖里,无从自救。 她的躲避最终帮她验证了一个事实,她将一个好端端,活生生的人,最终拧成了独属于她的性爱人偶。愿景得以实现,她却失去了当时心境,并深深地意识到,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也许从她频繁对大哥施暴开始,两人的关系已经无从缓解。到了这个混沌的关口,她更是不知所措。辗转反侧许久,解萦狠了心,决定继续自己的冷处理。毕竟她离开他的时间尚短,短到不足以让他从那些梦魇中回神,如果现在因为对他的愧疚和思念骤然在他面前出现,那过去的努力就又成了徒劳。 于是解萦就这样沉浸在“只要看着他就好”的假象中,做着他终会慢慢回归寻常的梦。然后在这一天,看着心如死灰的君不封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碎瓷片压上脖颈,鲜血一点一点渗出。 她慌忙起身,朝密室飞奔而去。 “解萦。”君不封看着眼前的虚空,轻声问了问,“喜欢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吗?” 他的徒劳,他的可笑,他的无助。 他对她无声而刻骨的想念。 ……和他最后的沉堕。 一枚暗器打掉了他手中的瓷片,直直钉入墙面。 那是寒气凛人的漆黑玫瑰。 解萦居高临下地站在暗门前,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君不封两眼发直,种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情绪交织,让他无从对她的造访做出任何可观的反应。她一点一点向他走来,娇小的身影与幻象渐渐重合,将他的微小梦想一步一步踩向实处,斑驳的光影让他看清了这个面容清丽的少女,那是他的女孩,朝思暮想,寤寐思服。 君不封喉咙焦渴,双眼干涩,鼻子控制不住发酸,他试图深呼吸来保持平静,可呼吸沉重,迟迟提不上气,反而随时可能失声痛哭。他想开口,又说不出什么话,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应该从哪里开始,他又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手足无措到了极致,他任由她走近他。 解萦气息不稳地站在他面前,遮住了仅有的一点微光。 “几天没来看你,又来这一出,自残玩上瘾了?” 阔别许久,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无神的双眼动了动,枯燥重复的囚徒生涯随着翻涌的苦闷心情如走马灯般浮现——他画了将近半面墙的正字,收集了窗外散落的一捧又一捧的枯叶,换上了过冬的衣物,静静地看了六场大雪。 几天?真是漫长的几天。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不理我?” 解萦俯下身,试图拭去他颈部的血迹,君不封身体一僵,竟一把推开她,向后退着身体,在角落缩成一团,不停发抖。 解萦的突然造访,终于让他平静到接近绝望的世界崩溃。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自己会对她说出做出什么不可想象的举动。 解萦不怪他的冷落,反而讶异他衣袖里隐藏的伤疤,凑近强行扯了他的衣袖,她终于窥探清楚里面的全貌。手腕是密密麻麻的刮痕,颜色有深有浅。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伤口从何而来,恐怕是在她看不见的夜里,他一个人悄悄做的勾当。再联想到那突兀出现的碎瓷片,想是趁她不备,男人早就悄悄留了几块碎瓷。现在碎瓷被他用来自残,但之前的用途,可就很值得揣测了。 “偷偷玩自残……”解萦面色一沉,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贱?” 君不封被她一掌扇出了血,又在长时间的耳鸣。 期待已久的重逢,他最先迎来的,还是她的巴掌。 “对!”他红了眼,“我就是贱,不成么!” 贱透了。 她第一天不来看他,他就因担心她是不是生了重病难受得一宿没睡着,翌日吃着她永远做得难吃得要死的饭,确定她还生龙活虎,他才勉强平复了自己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她想看的是他度日如年的挣扎,可她又怎会想到他心里的万般复杂?明明她囚禁他,殴打他,虐待他,强暴他,他却每天担忧她是否有吃饱穿暖,有否开心快乐地度过一天,是否……找到了新的心仪对象。 明明她早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只是把他当玩具一样把玩。可他却渐渐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的深渊。最后堕落到,只能依靠玩弄自己的身体来迫使他回想起,根本称不上快乐的,她在他身旁的每一天。 这不是贱又是什么,他知道他贱。 不知道张口还会说出什么惊涛骇浪,君不封干脆地闭了嘴。他只是弃妇一般怨气冲天地瞪着解萦,然而因为满脸的胡子,怨气的杀伤力只有一半,委实不成气候。 解萦被他瞪得怪想笑,又懂他在气什么。她的设想在他身上均未实现,反而变相加剧了他对她的恐惧与怨恨,还加深了他自暴自弃的情绪。如今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克制,她甚至应该感谢他的善良。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解萦搂住眼前这个霉气冲天牢sao满腹的野人,察觉到男人瞬间紧绷的身体,解萦流连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脸上带着一点笑:“闹脾气也得有个好模样,来,我给你理理须发。” 随手点了他的xue道,解萦收起墙上的玫花锥,又搜罗了一圈床铺上的碎瓷,回到卧房做好准备,再次来到密室,她不仅带来了剃刀,还特意备上了改良后的用心棍,腰间悬着男人送她的“破冰”短锥。 屋外雨雪纷飞,连带着屋内也带有一股湿漉漉的潮气,分外氤氲。两人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都被突如其来的雨雪分散,尴尬的气氛也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悄然化解。君不封暂时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解萦也鼓起了勇气,郑重其事地给他剃须。 往日知道他的乖巧,解萦不必特意点了他的xue道,但现在她不敢把任何利器放到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即便是现在,也不排除他突然发疯,抢过剃刀就地刺进她的小腹。她倒是不怕被他杀掉,可死得太突兀,他就这样陷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室里,与身在孤岛无异,等到自己的尸身被他啃食干净,等待他的结局也只能是死亡。 在最自暴自弃的时候,解萦想过大不了两人一起死。可事到如今,她无法容忍自己不给他留一点后路就弃他而去。 女孩暖烘烘的气息萦绕周身,香气熏得君不封头晕脑胀,口干舌燥。如果没有被她点住xue道,他只想暂且逃离她的领地,因为不知如果再这样陷在她的气息里,他会控制不住做出多少荒唐事。 被解萦放置的这段时间,行将就木的自己没有太大变化,总体而言,不过是比前段时间略微健康一些,可小姑娘似乎每天都是崭新的。她是洗了澡过来的,湿漉漉的气息里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所偏爱的混香。 为他剃须这件事,她看不见自己眉目的神情,也不知道她的温柔,究竟在他心底泛起一道怎样百转千回的涟漪。 周身欲望就这样被唤起,这种反应令他羞耻难当。 解萦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异动,又仿佛两人未曾分别,也不曾产生过那些暴虐的龃龉,她仅是很轻柔地向他介绍她近期的动向。 “小时候一直向你允诺的药,现在终于快要练成了,这药丸于你的内功修行大有裨益,等服下后彻底吸收,再辅佐修复经脉的药物,内力能恢复到过往不说,还会比以前更为精进。” 君不封身体微晃。 她就是因为练这种无关痛痒的药,才特意把自己晾在这里吗? “你的武器我也做了改良,现在不仅是可长可短,形态也能变化,既可为棍,亦可为枪,为矛,为剑。里面也做了暗器的排布,是我改良过的‘漫天花雨’,算是一个保命的保险。” 君不封几乎是在冷笑了,一个毫无未来的囚徒,拥有一把旷世武器,又有何用?留着在这密室里给她耍猴看吗? 她这是在做什么?因为晾着他太久,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故意来讨好他吗? 最后的一点碎胡须打理完全,他在她面前露出了本来相貌。解萦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落魄的野狗。男人困兽一般的眼睛泛着红,凶巴巴的,又藏着天大的委屈,需要时不时扑上来狠狠咬她几口,才能解他的恨。 潜藏在心底的温柔被悄然唤起,解萦不敢同他就地缠绵,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与通过暗格看他的身影,到底是不同。 她想抚摸他粗糙的脸颊,由着他的锁骨向下抚平他衣物的褶皱,或者直接探进衣襟,抚摸他赤裸的肌肤,拂过他身上的伤疤;她想拥抱他,紧紧地拥住他,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然后再试探性地亲亲他,品味触碰他双唇的触感——来确信这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大哥。 将剃刀揣进怀里,解萦解开了他的xue道。鬼使神差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