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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要让我搬进出租屋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我爸这个人,懦弱无能,是个酒鬼加赌徒,要是哪个家庭由这样一个男人支撑,那必将是走向分裂的。横看竖看他都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好看的就是那副皮囊,说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是抬举他,那副姣好壳子的内里只有晃晃荡荡的廉价酒精和四色扑克。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是赋予我和我哥生命的存在,于我而言,是我所能摄取到的唯一来自长辈的关爱的来源。

    每一个无能的男人都会成就一个强势的妻子。

    我爸在我妈面前永远是唯唯诺诺的,我记忆中他少有的硬气都是因为实在看不惯我妈的不公平待遇为我偶尔发声两句,大多数时候他对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尤其是在我妈面前,更是不敢对我有过多喜爱的表现。可触及底线的事情,他却总是会表现出少有的坚持并且结果都是出人意料的哀兵必胜。

    而这次我爸为了给我争取那个四十平米学区房的一席之地,更是掏家底般的拿出了自己所有库存的勇气,每天在家和我妈闹得天翻地覆,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为了趁早结束这场因我而起的战争,难得地在全家面前都表现出了一副乖巧模样,每天默不作声地出门默不作声地回家,甚至在那一个周六的下午连打篮球都不贪时间,早早奔向了家门。

    后来想想我真该一场篮球打到天黑再回去的。

    这样我还能依旧理直气壮地讨厌我哥到死。

    老式居民楼的隔音效果总是差强人意,我妈的咆哮随着我靠近家门的脚步愈发清晰,就在钥匙孔插入门锁的前一秒,我终于侦破了我妈对我那么多年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在外面喝够了赌完了裤子一提就爽了!一声不吭带个野种回家让我给你养了十六年!那个女人早不死晚不死生完孩子就死了!她怎么不带着那个野种一起———”

    “够了!”

    我听见我哥忍无可忍的低吼,后面的声音被我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取代,手里的钥匙落到地上,房里的争吵似乎因为我哥说了一句什么话而渐渐平息,齐晗的脚步声在我耳畔越来越近,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没来得及抹杀自己逃窜的痕迹。

    原来那堆糖,从始至终就是我哥一个人的。

    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轮廓,我哥站在消防楼道门口踌躇不前,听我呼吸不均地问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他不说话。

    禾川的夏天热得沤人,我像一条找不到腮的鱼,拼了命地大口呼吸才能汲取一点稀薄的氧气,脑子里迷蒙混沌,只会一遍一遍麻木地重复:“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等口中再也不能吐出一句连贯的话时,我哭到不停打嗝,崩溃到乏力,明白自己那么多年在我妈面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都是徒劳无功,第一次体会到哭得失声代表着多么撕心裂肺的难过。

    我甚至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蹲到了我面前,用指腹擦干我的泪痕,再像圣徒朝拜一样小心翼翼靠近我的脸,捧着我的下颌一点一点吻我的眼角,吻到我视线清晰,看得见他因为紧张而不停颤抖的睫毛,他的嘴覆上我的唇,攫取着坠落到我嘴角的泪珠。我哥的嘴唇沾了我的泪,又软又凉,最后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地攻城掠地。

    “我没有理由去恨我哥了。”我对着胡遥诉说着自己扭曲的心理,“这又成为了我恨他的理由。”

    人在被嫉妒吞噬的时候,内心会贫瘠得滋生不出一点爱意。

    正如后来我问我哥为什么那么多年硬撞南墙不回头时他给我的答案:“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如果没有,那就我来。万物有源,人也一样,总得要先感受到被爱才能学会去爱别人。崽崽,我从不奢求你爱我,但我不想你丧失爱一个人的能力。”

    “你恨他们吗?”胡遥问我。

    “谁?”

    “你爸,你妈。”

    我笑了:“哪个妈?”

    “两个。”

    “都不。”我摇头,“人只要活着,就该对赋予你生命的人心怀感激。更何况我亲妈是为了生我才死的,我要怎么长大她已经无法干预了。我爸完全可以不认我的存在,却还是把我领回了家。”

    “至于我妈,”我说,“我每次开玩笑问她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都凶神恶煞地瞪我,嘴里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胡遥被我模仿我妈的语气逗笑了。

    我从黄果树坛沿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想着我哥应该在家等我了,有些归心似箭,对胡遥招了招手:“爱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要浪费多余的情绪去恨别人。”

    7

    1108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在走廊尽头有人负光等待。

    铝合金大门紧闭着,我摸黑走近,隐隐听到有说话声隔着这层十厘米的金属传出来。

    我哥在压着脾气和人争执,从他的语气我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那个人的声音是来自我记忆中十几年来属于我们家的唯一一只雌性两足动物。

    我捏着钥匙贴在门上静默听了十分钟他们的谈话内容,在我哥第八次谈到我妈要是搬进来住我就没有地方睡的这个话题时毅然决然打开了门。房内声音戛然而止。

    我哥以一种不容商量的眼神看了我妈一眼,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妈一屁股坐到我床边上,大概是吵累了,眼睛挪到一边看着地板,胸口起伏得厉害。

    大门被我轻手轻脚合上,发出咔嚓一声,我象征性向前走了两步,朝我哥的方向开口,说话内容却是和我妈在商量:“我可以和我哥一起睡的。”

    齐晗步子停了下来。

    我妈瞪了我一眼:“两个大男人怎么一起睡呀,躺在一起好让你影响你哥啊?”

    两个大男人怎么不能一起睡,睡的花样多着呢。

    想归想,话到我嘴边还是乖乖变成了“那我打地铺也可以的。”

    齐晗转了过来。

    我妈有点动容,扭头看着齐晗。

    我哥面无表情回望了一眼,转身时说出了他对我这个主意的宣判:“我睡地铺。”

    我妈当然不答应。

    还没等她发作,我已经手脚麻利把凉席铺在了我哥床边,枕头被子混着我的书包一同落席,我盘着腿坐在席子上,两眼亮晶晶望着我妈表态,就差长条毛尾巴对着她边摇边吐舌头。

    我妈要骂出口的话被什么堵在了喉咙,神情复杂地盯着我看了几秒,翻身上床睡了。

    我曾经有幸捕捉到过那样的眼神。

    我妈把它投射在我脸上的次数宛若淘沙河中偶尔冲破大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水晶石一样穿插在我的记忆中。

    毫无例外,都是我笨拙而费心想要讨好她的时候。

    她的留下得到了我哥的默许,我的留下得到了她的默许,我沉浸在这样两全其美的结果中欢欢喜喜地洗了个澡。

    被改造成书房兼卧室的封闭阳台透过隔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