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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总归要知俗冷暖,我不给他暖的,旁人未必给。有总比没有好。”莱州开始下雨,海上陆上都蒙着云,柳易的叔叔很快就从徽州回了信,信前脚到,人马后脚就到了,裴珩幸而将其拦在莱州界外,把柳易送了出去,未打草惊蛇。柳易的叔叔柳家二公子是徽州富商,此行轻车简从,仍是低调里的阔绰。裴珩送往徽州的信里,写了柳易如今身高尺寸,柳易叔叔就给柳易带了赶制出来的满箱子名贵织锦衣物,只为路上穿。他上前谢裴珩道:“柳家世代铭记沈公子此恩,那栽赃我弟弟的人……”裴珩扶起他:“柳兄或可等三个月后,若没有结果再做打算。”柳氏未多耽搁,再三谢后,当即返程。雨一下就不停,胥锦的嗜睡还没好,总是在裴珩附近懒洋洋休息,胥锦正睡了午觉刚醒,从裴珩书房里的卧榻上起来,走到他旁边斟了杯茶。裴珩思索事情,才注意到别的,快准稳地按住胥锦刚碰到茶杯的手,盯着那杯中茶汤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玩意儿?”金钰眼神利索,顺手将茶壶和那杯茶水搁在托盘里端起来道:“可能府里人不小心放屋里的。”金钰出门把东西交给下人处理,回屋重新备水,换了套茶具冲茶。裴珩转头去翻找卷宗,胥锦依然见怪不怪沈大掌柜的各种脾气,接过金钰冲新的茶:“又犯了什么忌讳?”金钰俨然把胥锦当作难兄难弟一样,小声道:“他喝大红袍,别的也行,但见不得人喝铁观音,嫌脏。”心里嘀咕道,行军打仗时搀着泥沙的水澄一澄也照喝,一杯茶却死活受不了,臭脾气真多。裴珩这人很能吃苦,好多时候又挑剔无比,一身公子哥儿的臭毛病始终没被边疆烟尘磨砺掉,衣料刺绣上可以有叶不许有花,不吃腌制品不吃葱蒜,发冠不许用青玉……通常都是在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上,有些尚属可以理解,有些很是匪夷所思。“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有事就让金钰帮你传话。”裴珩安顿胥锦回去休息。“去哪?”胥锦却没动,问道。裴珩顿了顿,这阵子胥锦虽总在自己身边待着,却从没问过自己出府行踪,今天还是头一次。“去喝酒。”裴珩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随口答道。“我跟你一起。”胥锦果断道。裴珩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道:“那地方……咳,改日带你去别处。”胥锦长眉微蹙,以不可违抗的姿态道:“我就在外面等你。”裴珩未曾想遇见一个比自己还倔的家伙,金钰在旁幸灾乐祸,世间当真一物降一物。入夜的东牟郡,仍有极热闹的地段,酒肆林立,灯火辉煌,风流客来来去去,远处海港月色阑珊,潮湿的风从海上吹来,安谧而繁华。马车在久负盛名的鸾金楼前停下,裴珩下了马车,胥锦随他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娇笑声、斗酒声涌入耳中,好一个十丈软红尘,简直要迷了眼。“沈公子!”“呦,这位少爷又是谁?”眼看温香软玉靠上来,谁料胥锦扣住裴珩的腰,手臂一收,不动声色间便把裴珩挡了,回头对裴珩疑惑道:“她们都认识你?”就裴珩这张祸水脸,一连五六日天天来,怎能不认得?裴珩仍维持一脸浩然正气,淡定哄胥锦道:“脸熟罢了。”伙计十分有眼色,过来把众红颜轰到一旁,又对裴珩一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他们往订好的雅阁去了。裴珩让人把旁边雅间空出来,找来个文雅素净的琴师陪胥锦聊天,安排胥锦在里头等自己:“不用理别人,想要什么就吩咐,钱不用管。”末了又补了句:“不许召姑娘。”伙计退出去,裴珩盯着胥锦点头答应自己,才往隔壁去了。“沈公子来了!”“来来来,给沈公子留位置,红莺,斟酒!”隔壁雅间正是酒酣耳热之际,一群贵公子见了裴珩便轰然起哄,把他让到位上,又唤舞娘、琴师来助兴。这里头都是莱州数得上名号的权贵世家公子,酒过三巡,一屋子纨绔原形毕露,东拉西扯,从鸾金楼头牌聊到这次东巡随行,又说起下月滇南入港的一批翡翠。莱州刺史主簿家的次子程溪墨凑过来道:“沈公子,过几日我家设宴,帖子已送到府上,沈公子可一定来啊!”裴珩与他碰了一杯,笑道:“一定。”裴珩问:“我在京中与柳老曾经见过,听说柳老膝下的柳四公子曾在莱州为官,程兄可听说过?”程溪墨醉眼中有一丝犹豫,道:“那柳四从前是刺史手下主簿,后来贪贿入狱,死在灵矿了。”裴珩有些惊讶:“听说柳四人品不错,怎会犯这等傻事?”程溪墨意味深长道:“他有没有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胥锦漫不经心听着琴师演奏,点心尝过一轮不再动,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忽然他耳尖微动了动,从鸾金楼四面八方隔着门隐隐传来的笙歌嬉骂中,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动静。仔细搜寻,夜幕已降临,胥锦的目光穿过灯火交错的琼楼玉宇,定格在楼下不远一方毫不起眼的小院内。四面都是两三层楼起的琉璃碧瓦,灯笼照得夜如白昼,唯独那小院低矮,黑乎乎的,夹在一群楼宇之间显得可怜巴巴,又如一张阴森的嘴。丝丝缕缕碧色灵气从小院内飘出,同时还有闷闷的呜咽声,听起来十分绝望,可传不了多远,便被风吹散。胥锦捕捉到一丝灵气,发觉竟十分熟悉,与葵川夫人的灵脉极其相似,不由更加烦躁:“这么快又找来了?”思忖片刻,他对琴师交代几句,便翻身越过窗子,从栏外几个纵跃,悄无声息掠往那暗沉沉的小院儿去。一屋子喝得东倒西歪,裴珩晃晃悠悠起身,道了句失陪,出门后便往胥锦所在那房间去,推门却见没人,那琴师起身一礼:“那位少爷匆匆出去了。”裴珩蹙眉:“往哪去了?留话没有?”琴师道:“那位少爷说,他散散步就回来。”裴珩顺着琴师手指的方向看去,雕花窗扇大敞着,随风晃动。他一股气堵在胸口,恨不得立即把胥锦揪回来:“散步要从窗户走么?”胥锦悄无声息落在小院房顶上,周围酒肆拔地而起,把这院子四面围得只剩一掌天空,入夜灯笼亮起,四周明晃晃的喧哗,这小院一盏灯也无,夹在闹市里头,黑得像是一口枯井。沉闷呜咽声就从院内矮房传出来。胥锦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