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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把他关在哪里了?!” 老管家笑了下,从他手里拿过方才的纸条,撕碎了塞进口袋里,压低声音道,“大少爷不必担心,老爷的目标是小少爷,不会动霍将军的。只是霍将军要在暗室吃点苦头罢了。” 顾霆喧面色铁青,那一贯舒展的眉头这会儿也难存往日温和。 他紧紧得看着老管家,心跳得很快。 “我要见父亲。” 老管家有些诧异,他愣了下,有些不放心得看了眼房门,这才转过来,“您……真的要见老爷?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 顾霆喧牙关紧闭,蹙眉颔首。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顾霆喧被人带到书房时,顾平正在写字。 年纪越大他越没什么旁的嗜好,就爱写写毛笔字。 顾霆喧进来后唤了一声“父亲”,顾平没让他把话说下去,只是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看看我这副写得如何。” 顾霆喧本不愿浪费时间,可又担心惹怒顾平,只好走了过去,微微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父亲的字向来是好的。” 顾平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又印上了自己的印章,这才放下了挽起的袖口,将两块镇尺拿了开来,细细得看着那张纸上的字,摇了摇头。 “人间冷暖感知得多了,这字便也多了些风尘气,再没有当年一腔孤勇的稚气。” 顾霆喧此刻有些着急。天寒地冻的,那人又格外怕冷怕黑,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害怕。 想到霍萍生,顾霆喧便再等不下去。 他紧了紧牙关,看向顾平,“父亲,您知道的,这婚,我结不了。” 顾平丝毫不意外他的话,仍旧若无其事得看着桌面上的纸。 “那又如何。” 顾霆喧的眉头微蹙,有些失态。 “我本不愿同您闹僵,我知道您也了解三弟的谋划,是我太自私,想着让三弟做这个坏人,我坐收渔翁之利。” “但父亲,如今我明白,哪怕您是想以我来威胁三弟,但这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旁的人就是再帮,那也得我自己站出来。” 顾霆喧说着,打量了几眼顾平的脸色,见他渐渐沉了脸,放在桌案上的手也紧了起来,顾霆喧却没停下说话的动作。 “父亲。十五岁那年您说要让我坐在您的位置上,要培养我成为巅峰之上的人,那时我拒绝了您。” “离开顾家后,我从未后悔过。” “我没有告诉您,我离开也好,拒绝也好,不是因为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而是因为我知道,我永远都是那个位置的陪衬。我也好,二弟也好,我们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让三弟坐上高位罢了。” 顾霆喧说着,有些自嘲得笑了两声。 “现在也是一样。自始至终您想要培养的只有三弟一个人。但是父亲,当初我拒绝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可是现在,我是真的不想。”顾平缓缓转头看着面前的儿子,看着他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的愁容满布,看着他一贯得体高贵的仪态变得失控与怨恨,顾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 外人都以为顾霆喧是整个顾家最潇洒,最淡然的那个,也都以为顾霆喧从不畏惧顾平,但他们都误会了。打从记事的那天起,顾霆喧就畏惧这个父亲,畏惧他从没有笑过的脸,畏惧他威严冷漠的声音,也畏惧他时不时对自己露出的失望的神情。 幼年时为了争得父亲的赞誉,顾霆喧也曾努力过,但后来他发现,不论自己和二弟有多优秀,父亲却从不会对他们笑。再后来顾霆喧发现,父亲看着三弟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眼神,不是一个总督对一颗棋子的眼神。 从那天起顾霆喧明白,自己只是一颗用来刺激顾深的棋子,是一颗将来要成为顾深左膀右臂的棋子。 顾霆喧自知永远无法成为顾深,所以他要及时止损。趁自己还没有太在意之前。 离开顾家的决定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出的,但却是顾霆喧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此刻再次拒绝顾平,是顾霆喧这一生第二个正确的决定。 顾平撑着桌案坐在椅子上,有些颤抖得拿过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冷茶。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完成婚礼,往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顾霆喧笑了下,摇了摇头。 “父亲,您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这个位置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只是枷锁和牢笼。” “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有自己想要珍惜的人,您的一切,顾家的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天边外的云,我摸不到触不着,虽年少时曾遐想过,但如今早已没了往日热忱。” 顾平冷冷得笑了下,摇了摇头。 “你想要的是什么?有什么是在我这个位置上得不到的?” 顾霆喧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觉得年迈的父亲比起年轻时俊朗的模样要更加真实。 顾霆喧微微吸了口气,眼前仿若出现了一个人。 “我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 “您比谁都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永远无法拥有,只能不断失去。” “如果您不想让三日后的婚礼现场成为顾家和您颜面扫地的战场,那就请您放过我吧。” “也放过您自己吧。” 顾霆喧说完便朝着顾平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的顾平开口叫住了他。 “霆喧。” 顾霆喧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要这个位置,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站在这里能看到什么,拥有什么。” 顾霆喧嗤笑出声,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那个垂垂老矣的父亲,有些心疼,也有些遗憾。 “可是您看到了最想看到的吗?得到了最想得到的吗?” “您最在意的,最想要的,不是早已经在坐上这个位置的那天失去了吗。” 顾霆喧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书房,留下顾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紧紧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顾平突然想起,那人走的那天,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她问自己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了吗。 那时候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顾平有些记不清了,他只是记得,她还未听到自己的答案,就已经彻底离开自己了。 顾平突然觉得胸口上压着千斤巨石,整个人又像是被丢进寒冰一样冷得刺骨。 他想说些什么,想证明些什么,可想了又想,捋了又捋,却发现自己这几十年来都在失去。 失去挚爱,失去儿子。看着桌案上的,顾平有些恍惚了。 老管家轻轻走了进来,替顾平换了一杯热茶,“老爷,大少爷去暗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