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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们去挖地洞啦。”王辰点点头,显然已经将找娘亲的事忘了,欢欢喜喜地跟着哥哥走了。可桓是知却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梁府的一个家丁跑到桓是知身边,赔着笑道:“我正准备去通报……”桓是知冲家丁摆摆手,挥手示意他退下,眼睛却仍是怔怔地盯着那位不速之客。那人缓缓起身,那双黑色的眸子,同样死死地盯着她。桓是知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可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却又似被火焰灼过一般。她无法读懂他眼神中的情绪。是怨恨,是歉意,是不甘,是质问,还是尚有爱恋?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中,是在释放什么情绪;更不确定,他能接收到什么讯息。他终于站直了身子。她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他脱口的那句话,让她确定他确实笑了。只不过是冷笑。“好久不见。”他说,“王夫人。”第八十九章重演“王夫人”三个字,让桓是知心头一紧。天明之时不敢幻想。可那许许多多个夜里,她还是无数次梦见过与马文才重逢的场景。梦里的他,有时候在呼唤她的名字,有时候在无望地寻找,有时候在无声地流泪。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冷笑着,唤她一声“王夫人”。明明没有任何期待,明明没有。可是她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硌了一下。她暗暗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言。事到如今。他不光是他人的夫君,还拥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和他还有何可说的?就像在梦里一般,她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而后便要转身离去。“你给我站住!”声音未落地,马文才转眼已经横在了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喉结痛苦地滚动着,下巴微微颤抖。单薄的嘴唇抿紧,显得愈发锋利。他的眼中汇了万语千言,但凡触及一丝她的柔情就能顷刻崩溃。但她的目光冰冷又坚硬,矜持而疏远,还带了一分不自知的谨慎和小心。他眼中的洪水退下,脱口的话中硬是带上了一分戏谑:“怎么说也是老同窗。重逢以后,就这么掉头走掉,不符合礼数吧?”“别来无恙,马将军。”桓是知学着他适才的语调,欠身行礼,不觉之中带上了一分莫名的挑衅,“这样应该符合礼数了吧?”“你……”在她面前,他很快就绷不住,“桓是知!”她移开目光:“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马将军。”“这么着急走?”马文才明显带着怨气,“是着急去带孩子吗?”桓是知沉着脸:“既然将军知道,就恕我失陪了。”“桓是知!”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发狠道,“我告诉你,你别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放手。”力量悬殊,桓是知挣了两下便自知不敌,便仰头再次对上他的目光,冷冷道,“请马将军自重。”“自重?在你面前,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自重。”马文才冷笑,“还望王夫人指点一二。”桓是知瞪着眼,一字一顿道:“你这个样子,和桓玄又有什么区别?”马文才眯起眼:“你说什么?”“家中妻子正怀着孕,你却在这里纠缠我,这本就与当年桓玄的行径如出一辙。”桓是知字字清晰,“当年征讨我们桓家之时,你们刘马二家可是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怎么,如今大权在握,也要开始欺霸凌弱小,凌良家妇女了吗?”“别胡说。”马文才的声音骤然压低,“你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又想在这新朝招祸吗!”这本能般为她着想的担忧,让她心头一动。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在信口胡说。可有些话,明明不在脑中,更不在心中,却总能如此轻易又流畅地说出来。而那明明千回百转了数年的痛爱和思念,却怎么都脱不了口。她不言语,只是垂眼看着他的手。戎马多年,他手上的骨节粗了一些,手背上还残留着几道明明暗暗的疤痕。这就是她不在的时候,他度过的岁月的痕迹吗?她急忙移开目光,低声道:“松手。”“我不。”与其说是对抗,他的语气包含更多的是委屈和乞求。“你就算一直这样抓着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桓是知的声音清冷,有一种诡异的平静,“能改变你是我杀父仇人的事实吗?”他想解释:“是知……”她也是在自问:“能改变王亦如是你过门妻子的事实吗?”“桓老将军的死,我也是内疚至今。但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他会在那个小队里啊。”马文才手上的力道更重,“至于王亦如,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是我爹逼我的!是知,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的声音终于哽咽,“一切都太迟了。”那个明媒正娶的马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再纠缠下去,她才是那个不堪的第三者。“我从来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太迟的事!这不过是世人逃避的借口。”马文才使力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拥住,“我们两个都还健健康康,向来都是两情相悦,如今你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她发狠地推开他,连着倒退了两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因为木已成舟,因为覆水难收!”他还欲上前:“是知……”“别过来!”她喊道,“马文才,想想你府上的夫人吧!别让我觉得你恶心。”恶心?她居然觉得他恶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的震惊、心碎渐渐转为无望和受伤的恍然。他苦涩地笑了两声::“木已成舟?是,是啊,木已成舟。那个小女孩说,她都已经三岁了,三岁。那也就是四年前。四年前……桓是知,你对得起我吗!”他突然起来的怨气和质问让她有些发懵。这又关什么小女孩什么事?他却似打开了一个口子,一时收不住,继续道:“这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天不担惊受怕。我怕你死了,也怕你活着吃苦。我每天都向老天祈祷,让我再见你一面,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地保护你,好好地守着你。我总想着,再见之时,绑也好捆也好,或者跪下来求你也好,怎么都好。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恨不恨我,我都不能放你走……”泪如夜雨,静默无声。桓是知别过脸,死死抿着唇,不让他看她同样盈满泪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