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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裴千蹊转过身,缓缓走近,大手轻轻推开梅窗,看着月光下的黑衣男子。

    他面容冷峻,凤眸如星,与萧泽漆那股子慵懒随意完全不同,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却更为隐忍含蓄,像山雨欲来的空

    茫天色,看见裴千蹊,却轻轻笑了:

    “久违。”

    看着眼前人,裴千蹊也低声道:

    “久违,七殿下。”

    夏风吹过宽敞的庭院,知了被吹醒,正声嘶力竭地叫着,只是势单力薄,注定掀不起什么水花。男子的玄色衣摆在风中飘荡,

    沾了洁白的越桃花,过了一瞬,又被风儿吹落飘远。

    今晚的侯府,似乎注定不会太平。

    月色越来越浓,一轮皎月挂在夜幕上,如婴儿饱满的脸庞,青竹小院内,萧泽风与裴千蹊相对而坐,月光洒在二人同样挺翘的

    鼻梁上,如同给削尖的刀锋镀上了一层银光。

    “裴公子,不知在下派去的禁卫是否尽职?”

    在姑苏城时,裴千蹊曾写信请他派遣些人手过来,应当是为了对付东宫,眼下他已携美人归来,看来东宫在他手里没吃到什么

    甜头。

    裴千蹊凤眸一沉,看着青玉盏中微微摇晃的酒,淡淡道:

    “谢过七殿下,不过东宫那位···似乎起了疑心。”

    萧泽风指关节轻扣着桌面,目光望向那处尊贵庙宇的方向,语气清冷:

    “无妨,时机将至,疑心与否,都不重要了。”

    他的母亲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德妃,端庄娴雅,秀毓华门,在最好的年纪进了宫,运气也颇好,一进宫便得到了帝王宠爱,肚子

    也争气,平安生下了他,荣宠一时。

    可惜君恩如流水,皇帝此时可以对着这个宠妾温言软语,彼时也可以对着那个爱妃朝朝暮暮,不久后,德妃便失宠了。

    她倒是看得开,进宫前便将自己一颗心收拾妥帖安置好,谁也不交,有了儿子傍身,左右日子不会太难过,每日里在栖宁宫养

    花逗鸟,就此在宫里终老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之前几位皇子接连得了怪病或者在外出行遇刺后,那道阴毒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们母子的身上。

    先是暗杀,再是栽赃,后是嫁祸,阴谋阳谋,诡计毒杀,一个一个接踵而来,纵使德妃天资聪颖小心谨慎,也架不住势单力薄

    虎视眈眈,终于有一天,她在朝露尚寒的早晨,永远的沉睡了过去。

    之后便是那人携如今的太子平步青云,入主中宫。

    而他这个皇子,似乎被人逐渐遗忘在了寂寞宫墙内。

    往事不过只言片语,如今回味起来,只剩下心头浅痛,这并不代表这痛就此被掩埋,只是岁月教会他隐忍成长,等到了自己羽

    翼渐丰时,才可以对敌人反手一击。

    而自己与裴千蹊的相识······

    萧泽风看着眼前俊挺的少年公子,唇角微弯。一个是隐忍数年的不受宠皇子,一个是被权力所逼的将军遗孤,因为共同的敌

    人,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了一起。

    裴千蹊手中的虎符和兵力,裴将军昔日在军中的人脉和威望,以及他多年来在朝中的筹谋布局,早已蓄势待发,枕戈待旦,欲

    与东宫一争。

    觊觎多时的权力他要,名正言顺的身份,他也要。

    “不知裴公子与在下的合作宁远侯是否知晓?”

    若是有宁远侯府的倒戈,胜算势必会再加上三成。

    裴千蹊摇了摇头:“暂未告知。”

    萧泽风略微凑近些许,眸底幽深:“宁远侯府最近是皇后的眼中钉,若不早些做出抉择,只怕于侯府有害无益。”

    裴千蹊看着他,两双凤眸在空气中无声交汇,有些深意,不言则明。

    “若殿下事成,请不要忘了承诺在下的事情。”

    没答应,也没不答应,裴千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指轻转着玲珑酒樽,出声提醒。

    “那是自然。”

    萧泽风眸底闪过一丝狠辣:“东宫的项上人头,本殿便送给裴公子自行处决。”

    说罢,招了招手,身着黑衣的隐卫无声上前,如融入夜幕的暗影,之前便一直守在这里,不让任何耳目靠近。

    “已至子时,家中还有人等候,先走一步,若有任何事情,飞鸽传书于我便是。”

    说起家中那位,萧泽风眸色瞬间柔和了许多,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谈及她时,连自我的称呼都改了。

    裴千蹊看在眼里,浅浅一笑,拱手相送。

    作者有话说:

    哼哧哼哧爬上来更新。

    野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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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萧泽风的身影逐渐走远,裴千蹊坐回原地,丝毫未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nongnong夜色里只剩下轻轻摇晃的幽绿竹影,晚风吹过,竹叶随风摇摆碰撞,沙沙作响,有人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裴千蹊神情未变,拎起石桌上的白玉酒壶往青玉盏里斟满酒,唇角含笑,站起身,看向今夜的第二位来人。

    “世叔,您都听见了。”

    宁远侯一言未发,坐到他的对面,也不触碰眼前的酒盏,只定定凝视着他。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时至今日,他才觉得眼前之人终于野心昭彰,毫不介意向众人展示他的手段与獠牙。

    或许自己一早便得知,比起武将,他更适合玩弄权谋的文臣,数十年蛰伏,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羽翼,韬光养晦,等到寻到合

    适的时机,便一举击破。

    而这个时机,恐怕就是自己方才所见了。

    裴千蹊并不避讳宁远侯审视的目光,待他坐下后自己才坐下来,神情坦然道,语气一如既往的真诚:

    “世叔,千蹊并不想隐瞒您,之前与七殿下在城外狩猎相遇,一见如故,他有夺权之心,我有守护之意,便不谋而合。”

    他的眼光淡淡,望向云千凝睡着的庭院,倏地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揉碎了身旁的月光浸染在里面。

    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值得他费尽一生之力去守护,不让任何目光觊觎。

    宁远候听他如此说,眉头皱紧,问道:

    “是不是太子要迎娶阿凝一事,你其实早就知道?”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还有别的能让他做出如此选择,毕竟站错阵营,就是万丈深渊。

    裴千蹊轻轻一笑,凤眸里因为提及那人染上浓重阴霾,语气也变得冰凉:

    “世叔不想让我担心才不告知我,并且以一己之力婉拒圣上旨意,千蹊都明白,只是我已经长大,往后还要迎娶阿凝,我想拥

    有足够的权力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后面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阿凝差点被萧泽漆强占这件事,他答应过阿凝,要百倍千倍地向那人讨还,再加上

    自己的份,也要一并要回。

    听他如此剖白心意,宁远候之前那股刚刚得知的惊愤也减轻了些,他重重叹了口气,对着眼前俊美阴鹜的少年道:

    “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和我商量,你可知这是背水一战,凶险异常?”

    裴千蹊点头:“我明白,世叔,我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那信纸似乎年代久远,纸面上已经有了斑驳的黄点,其上字体却风骨遒劲,宁远候看着

    十分眼熟。

    待凑近一看,果然是老友的字迹,洋洋洒洒写了十几个人名:怀化将军郭起,昭武校尉沈安,右骁卫周穆奕······

    这是?

    “之前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是父亲留给我在军中的人脉,这些人都曾受过父亲的大恩,皆愿与七殿下合作。”裴千蹊

    缓缓道:“殿下如今已经掌握了半个朝野和西北二军,实力已经足够与东宫抗衡,如今圣上一直打压氏族,疑心甚重,世叔这

    些时日,想必很是辛苦。”

    宁远候世代忠心,又是皇亲国戚,要他下定决心,必然不可一日决定。

    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在他眼前,他的筹码,野心,计谋,无一不是顶尖,宁远候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少年,再看向那张年

    代久远的信纸,一时沉默许久。

    仪之,若你在天有灵,看见如此优秀的儿郎,是否心生宽慰?又能否告诉我该如何选择?

    “世叔不必担心,千蹊已经与七殿下说清楚,若真有万一,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更加不会连累到宁远侯府。”

    裴千蹊站起身,缓步走到宁远候身前,撩起衣袍,弯下膝盖。

    “千蹊,你这是作何?!”

    “此等大事我不该隐瞒世叔,到如今才告知,是千蹊不对。”

    他跪倒在他身前,如玉树折腰,却不减半分风姿,当真是长大了。

    “算了,若是站在你的立场···罢了,你先起来。”

    宁远候叹了一口气,试想了一下自己若是也面临幼时失怙,长大后唯一的心上人也要被人抢去,只怕自己会比他更加疯狂。

    他扶起裴千蹊,看着自己教导出来的儿郎,轻叹道:

    “容我考虑几日。”

    作者有话说:

    拉拢人心技能满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