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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个小老儿什么意思,是对先帝所为不满吗?!此事和淮城殿下又有何干系,分明是那逆臣柳彧趁殿下病中控制公主府,夺取了印信,才调用了千机军,何况还是后来淮城殿下及时救驾,才解了危机。哪怕是有一点小过,也可与这大功相抵了。” 那老官轻轻“哼”了声,“夫妻本为一体,一方污浊,另一方又岂会干净!” “大人慎言!”云蔺抖了抖衣袖,走了出来,温润如玉的眉眼里染上了一层薄怒,“淮城殿下乃陛下胞妹,并无理由行谋反之事,何况殿下被柳彧囚于公主府,亦受到不少磋磨,费尽心力逃脱就赶来救驾,可见其心。” 云蔺仰头看向姜砚,句句真意,“淮城殿下之心,陛下可明鉴。” 他是监察御史,在朝堂上一向公允,检举了不少地方官僚,既从不为任何人说话,也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故而先帝在时也颇为器重他。 谨言慎行,行稳致远。已经被他贯彻到了骨子里。 如今倒是头一次,为人开口说话。 姜砚听着百官的争论,心中烦躁不已,这会儿一听云蔺所说的,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他自然是相信他皇妹的。 姜砚思索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道:“谢良柳彧豢养私兵,犯上作乱,罪无可恕,择定年后问斩罢。” 他长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至于同党之流,就由云蔺与王符二人同查,必要时可借调羽林军。此外,淮城长公主看管印信不力一事与救驾之功相抵,诸君可有异议?” 狄越与众武将率先道:“并无异议。” 文官中,云蔺与众御史也随之应道:“并无异议。” 其余人见大势所趋,也连连应和。 “陛下,淮城长公主功过相抵一事,臣无异议,但臣以为,千机军不宜再放在淮城长公主手里。”方才那腐儒老官似乎并不甘心,又再度开口道。 这时,王符给了身侧几人一个眼色。 又走出几人,表示赞同这提议。 “怎又是你这老儿!”狄越性子粗蛮,大步流星地走到那老官面前,他平生杀人如摧枯,积尸如聚蚁,生得一副凶恶威武的门神相貌,如此怒目而来,当真吓得那老官面色惨白得连连后退。 他身边的官员生怕被殃及,纷纷散开了一米之远。 老官边退边颤巍巍地喝道:“狄将军这是要作甚,莫不是要殴打朝官不成!” 姜砚见此,骤然厉道:“狄越!” 狄越步子一顿,忽而转身面朝天子。他能威吓朝官,但断然不敢威吓君主。 “先帝对臣有知遇之恩,此人几次三番地质疑先帝所为,臣心有怒意,非要同他对峙一番不可!” 百官无语,心道:您这副模样,谁敢和您对峙,这要是把您惹急了,一拳头下来,岂不是就得血溅三尺了。 姜砚叹了口气,道:“狄将军,罢了罢了,孤不会收去父皇赠予皇妹的军队的,您莫要吓人了。余事容后再议罢,今日就到这里。” 他给了宦官一个眼神,宦官连忙宣布退朝。 …… 及至巳时,姜昭才堪堪醒来。 她睡眼惺忪地看向四周,床幔垂落,幽香袅袅,然而止妄已经不在了。 姜昭坐起身,掀开被褥,就赤脚落到了羽绒地垫上。 殿内温暖至极,姜昭就穿着一身薄衣也不觉得寒冷,红罗炭的淡香飘入鼻腔,沁人心脾。 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咳了起来。 姜昭拿起床头的帕子抵着唇口,咳得撕心裂肺。 一旁正拨动着炭盆的紫檀,听见了动静,连忙回过头来。然而就是这么一回头,她便看见了姜昭放下手时,那鲜血淋漓的锦帕。 紫檀心神大震,她近乎是六神无主地跑上前去,“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姜昭沉默地揉紧了手里的锦帕,眼里泛出了幽微的凉意。 她险些就忘记了啊…… 明日就是‘三日醉’的期限。 姜昭看向紫檀,轻声道:“紫檀,你去帮我把孙太医请来。” 紫檀闻言,也不敢耽搁。不一会儿,就拉着孙太医来了。 柳彧和谢良被打入大牢后,名下的所有私兵和暗桩都被迅速肃清,而孙太医的家人也被解救了出来。 孙太医对此不胜感激,但他助纣为虐,协助柳彧对公主下毒,哪怕是被迫的,也是死罪难免,所以他被传唤来的时候,是怀着必死的心的。 然而当孙太医瞧见那满是浓稠鲜血的绢帕时,几乎是在瞬间,就跪在了姜昭跟前。 第61章 决不食言 “臣负先帝所托, 竟害得殿下至此,臣有罪。” 孙太医老泪纵横地匍匐在地。 姜昭换了新的锦帕抵在唇面,垂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轻咳了几声才道:“如今也不是治你罪的时候,孙太医还是先看看孤的身子是何等的情况罢。” 孙太医是父皇给她的人,原在宫里, 也是他常在贞观殿给她和母后把脉, 姜昭对于他的医术还是非常信服的。 至于他和柳彧一事,家人为迫,却有情有可原之处。 姜昭念及往日情分, 倒也无心怪罪他, 只将一截皓白的手腕伸上前。 孙太医见状,心知淮城殿下是要放过他了,心下不由得松了松,立即上前探脉。 可这么探,他才松下的心, 又提了起来。 他紧紧地皱起了花白的眉毛,宛若被扭起来的两小截麻绳。 紫檀盯着他的越来越凝重神色,心下顿时就惶惶不安起来。她问道:“孙太医, 殿下如何了, 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孙太医道:“柳彧给殿下食的那些药, 有强烈的昏睡作用,食多了容易思绪紊乱, 心性易暴怒,甚至造成痴傻失智的情况……” 紫檀听到这里,当即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抹着泪骂道:“柳彧那心狠手辣的王八羔子, 怎么可以对殿下用这样的药!” 她家殿下是何等骄傲的人,如何会忍受自己变成痴傻小儿? 这岂不是要了她家殿下的命了! 姜昭敛眸,浓密的睫羽在垂落间投下一片阴翳,眼里沉着无尽的墨色。 喝下那些药和“三日醉”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如今万事皆了,她却真的不想死…… 人间的斑斓与繁华,她还没看够。姜昭闭了闭眼,囚禁时光里与止妄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如画卷般在她心头浮现。 尤其是在喧闹的洛阳街道上,银装素裹,万般美景,那一身风雪的僧人长身立足于此间。 眉目如画,孤寂无边。 姜昭猛然睁眼,她决计不能死,未能将佛子彻底拖入红尘,她不甘心。 浮世三千,为何不能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