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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都是笑着吃的,要是有人看见我这副样子,一定会把我也关到二院的。 母亲回到家,看见我蹲在厨房的地上吃面,她问我:“还没睡?” “嗯,白天睡多了,不怎么困。” “我看见你留的字条了。” “哦。” 母亲蜡黄的眼底有浓重的青黑,这颜色朝她的眼睑扩散开来,从远处看好像涂抹了浓重的深棕色眼影。她几乎从来不化妆,那些女人用的化妆品我们家里一概没有。也是,每天的生活都那么不堪重荷,还要照顾我这个拖累,母亲连觉都睡不足,更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打扮自己。顺着她两鬓垂下来的发梢略微有些湿,带着自然的卷曲,和夜晚浓重的雾气,让她显得更加憔悴。 “嘉木,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总逃学?” “……对不起……” “我也没时间管你,只能全靠你自觉。”她走到水龙头前,用凉水泼了泼脸,然后取下旁边的毛巾,擦干。 “你想上五中还是六中?” “啊?” “我打听过了,五中挺乱的,学苗不好,老师管不住学生,升学率也低。六中学苗好,管得严,师资质量高,名声响。不过要交六千块择校费,听说还得摇号,摇中了才能上。你好好学习,我送你去好学校。” 我还没想过要去哪个学校,我还不知道陆冬扬要去哪个学校呢,我得先和他商量好。我们毕业了是默认会被分配到五中的,因为五中和我们是一个学区的。可是五中名声不好,家长们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差学校,所以脑袋削个尖儿也要把孩子往附近的六中送。陆冬扬学习好,家里也有钱,我猜肯定会选六中吧?六千块,不是笔小数目,我和母亲一年的生活费都花不了这么多。看到母亲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简直一无是处。学习也不认真学,钱也不会挣,每天只想着玩,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我错了。我会用功。我要上六中。” 母亲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头顶,难得的和颜悦色。“乖。”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逃过学。我有认认真真地听讲,可是我落下的东西太多,有好多不理解的地方。就好像自行车的链条断了一样,知识点接不上去,听一会儿注意力就没办法集中了,总是神游天外。陆冬扬怎么还没回来上课呢?他明明答应我说会很快回来的呀。 下课的时候,我在厕所隔间里蹲大号。上次和陆冬扬做了之后,回来就开始拉肚子。拉了两天,肚子彻底空了,之后又好几天没拉,现在就有点便秘。我捏着鼻子,尽量屏住呼吸,想少吸进去些厕所里的臭气。外面有同学走动的声音,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哎咱班体委怎么还不来上课?”是我们班男同学的声音。 “陆冬扬啊,他转学了啊!” 转学?!我赶紧站起来,提上裤子,耳朵贴在木板门上,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不知道吧,我去老师办公室帮咱班班主任批选择题,正好碰见陆冬扬他妈过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你这种人你能知道个屁!” “行了行了别贫了,妈的别在厕所里抽烟,小心被老师抓到。” “她个女的,进不了男厕。” “陆冬扬转哪儿了?这个时候转什么学啊?” “你不懂了吧,人家去阜阳念书了。英才中学知不知道?他转去英才附小,明年就直升,多牛`逼啊,这么rou的学校。谁跟你在这小破城市和泥玩儿呢。” “那个学校是挺有名的,怪不得……” “上了英才中学就等于一只脚跨进重点大学了。里面全是尖子生,就我这样的去了都得倒数你信不信?” “没那么夸张吧,你学习也挺好啊。” “说你没见识吧,你懂不懂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我的脚好像被粘在肮脏的地砖上,身体靠在被乱涂乱画得不成样子的木板门上,捂着嘴巴,心脏像停止了跳动。我好像快死了,身体的所有感官全部被切断,无法接受外部的刺激,听不见任何声音,连厕所刺鼻的sao臭味和烟味都闻不到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腿好像失去了知觉,要站立不住了,我才回过神来,轻轻推开门。 往楼顶走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云中漫步,踏出一脚就伴随着一阵眩晕。我费力地推开楼顶的小门,直接跪在了冷硬的水泥地上。 膝盖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好像针扎一般,激活了我的意识。我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快速抽动,我喘不过气来,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肺部好像破旧的风箱,呼啦作响。 陆冬扬转学了,走了,去了别的城市。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甚至没有好好地道个别,没有见最后一面。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是觉得我不配知道这个消息吗?我在他心目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吗?他有没有想过,就这样抛下我,我的死活呢? 我的眼睛干涩无比,挤不出水来。聚集在胸腔里的郁结之气失去了发泄的途径,我整个人好像快要爆炸。我自嘲地“呵呵”笑了起来,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笑得像犯了癫痫似的浑身抽搐,眼泪竟然被我笑出了几滴,挂在睫毛上。 王嘉木,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被人玩儿的渣都不剩,玩够了就弃如敝履。人家走了,奔着自己的大好前程。你算什么,顶多算个玩物,一个解闷儿的小东西吧。你这边还想着要拼了命地挤独木桥,勒紧裤腰带也要上好学校。人家却早就有了更好的安排,根本不是跟你一个世界的。你快醒醒吧,再不清醒,就真的是没救了。 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楼顶的天空那一片黑云上,紧接着就断片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母亲满是担心的眼睛。 “嘉木,醒了?” 我想说句话,可是嗓子里像塞了磨墙皮的砂纸,喉管一蠕动就格楞楞地响,一句话也讲不出,只能无谓地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我竟然晕倒了,弱不经风,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发烧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母亲在旁边照顾我,我非常愧疚。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母亲打工赚钱,如果要是因为请假而被辞退的话,我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第三天我跟母亲说:“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想出去打工。” 母亲听见了之后气得浑身发抖,拿起了扫帚往我身上抽。边抽边骂我不懂事,不求上进,不知好歹。我发烧还没有好彻底,还是会犯困发晕,我把身体贴上冰冷的地面,感觉到一丝丝清凉,背上火辣的扫帚印也不那么痛了。 我像一条死鱼一样,睁着眼睛爬在地面上,等她打够了,骂累了,就慢慢爬起来。我现在特别需要身体上的疼痛,渴望着外力的抽打。我希望母亲能打得更狠一些,把我背上的皮rou抽得血rou模糊。不要用扫帚,那只会给我一些细密的红痕。最好用铁签子,从我的头盖骨里扎进去,穿破我的脑髓,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