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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静之望着人,也很不好受,坦率地点头,“我都知道。” 已分不清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什么,瞿嘉眼底浮现一层水光,昂起下巴,赌上他的全副尊严和骄傲问周遥的mama:“下一个要开除的是我吗?” 第73章 滂沱 下一个要开除的是我吗? 瞿嘉说出这话, 一记炸雷就在那刻从天而降, 好像就劈在头顶这片树盖之上, “咔”一声烈响,再冷硬的外壳也被劈开了, 剥出guntang又柔软脆弱的真心。 大树疯狂摇晃,灵魂都能被震出回音。雨水也毫不留情打在俞静之的脸上身上,让每人都无比清醒。 “说什么呢你, 瞿嘉?”俞静之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 摇头,“不会,不会!” 一摇头, 水珠四溅直接甩到瞿嘉脸上,让瞿嘉确认了周遥mama确实是在摇头,不是点头。瓢泼大雨中,两人都被浇成湿透。 “没人想要开除你, 不会的!”俞静之也在下保证似的, 抹掉唇边的雨水,唇上还残留熟悉的唇膏颜色。 瞿嘉大口大口地喘息,憋了一路的这口气终于喘上来了,也可委屈了。 那一刻的倔强表情, 相当悲壮,好像天上下的不是雨点子,下的都是刀, 砸得他发抖,强忍周身的疼痛。 “我们不会,我们家就不会,我和遥遥他爸肯定不会那样做的……”对某些事也是心存看法,肺腑之言才能在此时脱口而出,俞静之一遍一遍地向瞿嘉重复,试着好言安慰,瞧把这小子吓得,脸色儿都不对了啊。 瞿嘉披着周遥的厚外套,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抖得像雨中一只离群瑟缩的鹌鹑,甭提多么丢脸。 周遥的mama好像也没嫌他狼狈丢脸。 因为俞静之现在也像一只落了汤的母鸡,张开翅膀还想护住这只鹌鹑。她往四面一看:“这雨也不停,咱俩不能站在这里,树底下太危险了!你,你跟我走!” 不方便回家,俩人沿着大街蹚水,艰难地蹚了两步,实在走不动,放眼四周就是一片汪洋。他们两个,都在水的中央。 俞静之伸手,想要给瞿嘉打一辆车。 一伸手就是一片雨水浇过来,浇得她往边上一歪。 瞿嘉紧闭嘴唇一言不发,但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周遥mama。 被雷雨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时候突然有个人愿意撑你一下,顿时发觉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路更加稳当,一个人能被风刮起来刮到马路对面儿去。 俩人很自觉地摽在一起走路,胳膊肘套着胳膊肘,也说不清是谁撑扶着谁。 大街上就没剩下几辆出租车了,都疾驰着往家赶。许多车辆打着雨刷无情地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好像带着脸色,甩给他们一片轻贱的泥水……路好难走啊。 两人在冰冷的雨中站了很久,疲惫地喘息,任雨水浇下,互相看着对方。 这条路你还要往前走吗? 走。 还是要硬着头皮蹚着泥浆,继续走下去。 瞿嘉终于忍不住喊道:“别打车了,您回去吧,我走了!” “不行,”俞静之喊,“这就没法走路,地上那么多水,你掉井盖下面呢?有电线触电呢?不行!” 瞿嘉皱眉也喊:“我就不会掉到井盖里么!” 周遥那个小笨蛋才能走路掉沟里去。我们这样儿的从来都是在雨中蹚水走路,谁没事儿打出租车,那么贵的。 不互相喊都听不清,俩人张着嘴大声讲话,看着对方似模糊其实非常清晰的脸,水就在脸上肆意横流…… 俞静之是很固执又凡事喜欢拿主意的,执意就要送。好不容易截住远处来的一辆闪灯的出租,从身后冲出来一男一女,愣是把那辆车给“截胡”了。 瞿嘉眼锋一横,正没处撒气呢,立刻就爆了:“我们拦的车!” 那男的说:“谁让你们慢啊,我们先到的!” 瞿嘉说:“我们先拦的,你快你就能抢啊?” 这脾气,和周遥是太“互补”了,果然一家水米养出一家人……俞静之赶紧拦住:“算了算了,他们急让他们先走。” “不是您拦的车吗,都淋这么半天了,”瞿嘉说,“走。” 瞿嘉上去就把人拱开,把车门一堵:“就我们先走。” 瞿嘉另一手还扶着周遥妈没撒开,抬头望了一眼。俞静之只是微一迟疑,紧跟一步迈进出租车后座,回头对瞿嘉说:“附近有喝茶的地方吗?冷饮店呢?……你和遥遥平时都去哪种地方坐?” 这两个人,当晚就是在周遥家附近的“仙踪林”里,坐了一个小时。 “仙踪林”这种店开在京城里,专门招待像周遥潘飞这一类,爱赶时髦又很会花钱的学生。俞静之没来过是觉着自己岁数大了,一个老阿姨坐在这童话世界绿野仙踪装修风格的店里,挺幼稚的。瞿嘉肯定不来是嫌贵,一杯花式奶茶就二三十块钱,多喝两杯水够他买一双旅游鞋了。 两人在角落对桌坐着,座位和地上都坐出几滩水迹。 “别喝凉的,对你身体不好。”俞静之迅速就把点菜单抽走,在饭桌上一向就是负责点单的。于是点了一大壶热的花果茶,还有蛋糕甜品,让对桌这只滋毛儿滴水还瑟瑟发抖的“鹌鹑”终于缓过来。 这不是冻的,孩子可能真就是……吓坏了吧…… 瞿嘉两次抬眼瞟向大厅,那里悬挂着一个绿意盎然的浪漫的双人吊椅,被一对情侣占了,不停地摇晃椅子。 俞静之也回头看了一眼,笃定地说:“你和遥遥也坐过那个椅子。” 瞿嘉不说话。 什么都坐过,也做过。 俩人坐到店里反而没太多话说,最要紧那几句已经淋着滂沱大雨在大街上说了。 互相打量,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那种感觉挺别扭的,就是很熟悉的两位陌生人。 自从俩野小子在机床厂大院里瞎玩,遥遥被蒸汽锅炉烫了脖子而俞静之打电话去向瞿连娣道谢又送水果,两家就有了交集,这么多年过去了啊。互相都已经知根知底,还能说什么? 唐铮被开除那事,俞静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叶晓白家里当然不会主动宣扬,但以俞教授细察入微的心思,边边角角各路信息一凑,猜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社会经验可比周遥丰富多了。 人与人之间,处事的态度方式太不一样。她俞教授以前也往学校跑过,也去找过老师和校领导的麻烦,但那是因为周遥踢球受伤了她担心,是为她儿子在学业和球队训练之间艰难地寻求平衡,是为了孩子们能更好;叶晓白家长显然也找过校领导交涉大事,是因女儿在校园里谈了对象,而且谈了这样一个令人完全无法接受、不能容忍、感到羞辱的对象,因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