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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血作豪雨,从半空中淅沥砸下,封北猎正要开口说话,可就在这时,东方终于传出一声金鸡报唱的清啼,万千道蓬勃红光从山海尽头喷涌而出,射向薄光微曦的天空! ——羲和驾日。 封北猎面色微变,他本欲在夤夜未散的时刻就将这一切都布置妥当,谁知望舒即便身中千百秽刃刺穿,也能苦苦坚持到这一刻,更兼手下月侍忠心耿耿,以至于耗费时长太久,硬是拖延到了羲和醒来的这一刻。不过大局既定,伪造的书信也能在接下来的好戏里发挥作用,唯独此事还未栽赃到妖族头上…… 他还在凝神细思,羽兰桑已是急不可耐地将他笼进了一片隔绝气息的结界中,低声怒道:“你不要命了!没看见羲和已经过来了?!她一定会发现停留在此地的月车,要是让她看见你,那这一切就算白来!” 封北猎盯着天空久久不散的乌云,低声道:“急什么?再观察一番也不迟。” 温暖的日光仿佛天孙织锦,拂过深林,拂过溪流,拂过山川,也拂过这里满坑满谷、尸横遍地的惨象。察觉到长姐手掌一样的热度,望舒痉挛般地抽搐着,抱紧了身下一直护住的人形,他艰难抬头,只觉脖颈处的关节都在相互挤压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姐……姐……” 封北猎和羽兰桑一同凝神屏息地等待着,他们将浑身的神经紧绷成弦,打算一有异动,便迅速寻路撤离。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柔和暖的日光在望舒血流如注的脏污面容上流连涤荡,一无所知地照过他被染成全然漆黑的眼瞳,照过他绝望凄沧的神情,连一点犹豫的停留都没有。好像所有都是风平浪静的湖面倒影,羲和全知的双眼也不曾看见血亲被残害暗算至此的惨境一样,望舒一直维持着竭力仰起头颅的姿势,不停嘶哑地哀叫着羲和的名字,祈求她能看自己一眼,能救自己一把……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圆月孤寂,月宫空旷,羲和的金车自苍穹无知无觉地掠过,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天与海的交界处,不仅把将烬星火一般的暮色远远抛在了身后,亦将濒临死亡的望舒远远抛在了身后。 封北猎和羽兰桑在不可置信的惊讶中,豁然生出一股天助我也的狂喜来。虽然不知羲和为什么会对下界的一切视而不见,但无论如何,这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从天光灿烂,到薄暮冥冥,望舒眼中仅存的稀薄光彩终于一点一滴地黯淡了下去,在太阳西沉下遥远的海平面,收拢起最后一丝光线的同时,他也流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到死,他都没有放下怀中始终保护着的人。 万里金桂瞬枯,千年玉宫崩摧,广寒深处的核心发出一声终焉的哀叹,继而悄无声息地破碎湮灭,消逝在了无尽黑暗的虚空。 巨大的孤月失去了它的主人,也失去了自它身上诞下的娇艳生灵。在望舒神魂消散的那个瞬间,它就像一只猝然断线的纸鸢,遥遥飞上太虚,飞上星光黯淡的天河。 封北猎和羽兰桑终于踩着满地粘腻厚重的血泥,自阴暗处缓缓走出。 “……结束了。”羽兰桑忍不住轻声道。 “不,”封北猎面色漠然,凝视着望舒至死也依旧仰望着天河的身影,“这只是开始。” 羽兰桑还保持着苏雪禅的外表和体型,她看着望舒,忽然蹙眉道:“奇怪,那里是不是还留着一个月宫的活口?” 封北猎手指一抬,就要使风力将那个人自望舒怀里拽出,然而他抱得太紧,也太牢固,竟让封北猎没有一下得逞。 封北猎的眉梢一挑,再度发力一拽,一阵衣衫撕裂的轻微声响,那个气息奄奄的侍女一下子从望舒怀中被扯出一截,半死不活地歪在地上。羽兰桑用雨露抹去她脸上干涸凝固的暗褐色血污,方才显出一张仙灵秀美的洁白面容,眉心还氤着一点朱砂般的红痣,处在满地断肢残骸、鲜血淋漓中,就像乍然开了一朵不合时宜的琼花,残忍得触目惊心。 “要解决掉吗?”羽兰桑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封北猎笑道:“为何要杀?虽然羲和今天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连她弟弟的死都发现不了,可她早晚有一天会发现的。做点手脚,这个活口有大用处。” 羽兰桑道:“那我们现在……” 封北猎手掌平抬,望舒破败不堪的身躯顿时被狂风抬起至半空,指尖和发梢还在不住往下滴落被玷污的金血。 “走吧。”封北猎笑道,“我已经选好了,有几个妖族大能,确实是极其适合的人选。” 最后,他垂下头,就像看路边飞下的一片无足轻重的草叶般看了一眼望舒的尸身,用仅自己可闻的低微声音道:“别怪我,月神大人。”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既没有羲和,也没有望舒……你们是终究要被时间淘汰的神祗,我这样做,不过是加快了一点进程而已。” 余音似雾,袅袅消散在夜晚笼罩的黑暗里。 那风声凝滞,亦将血流漂橹,蝇虫腥风的景象淹没在一派死寂中,再也不闻其余声响。 月神望舒,薨于日朔之时。 …… 坤舆大地,此时已尽成一片焦土,四野茫茫,皆为火星迸溅;膏壤宽广,全是热浪滔天。 除了日升日落,月升月落的片刻,太阳和太阴的天体都是不能太过靠近洪荒大地的。太阳的灼烧之力会使树木焚烧,江海枯竭,而太阴的晦暗之力亦能引起潮汐涨退,制造洪水灾祸。 然而这一次,却是羲和擅自把金车驾驭下界,还任其奔腾在极度靠近地面的上空,所过之处,无不是焦土一片,皲裂千里! “羲和!快停下!”羲和焚天在前,众仙布雨在后,然而这如何能救地回来?唯有指望羲和神志清醒,尽快停止这一场闹剧般的灾祸,“再不停下,洪荒就恐有大祸酿成了!” 然而此时的羲和早已疯魔不堪,大日金车奔驰在苍茫荒野上,除了流星滚火一般的浓烟,就是她凄厉旷远的哀嚎,声声呼唤着望舒的姓名,祈求她仅有的血亲,自诞生起便相依为命的弟弟能给她一点回应,哪怕只有一点。 “望舒,望舒啊——!”日神的泪水也灼热如同岩浆,顺着金车留下的轨迹一路四散,“求求你说句话吧……jiejie求求你说句话吧……不要吓我了,望舒!” “羲和,再不停下,仔细刀枪无眼了!”身后有仙厉声威胁,“身为统御大日的神明,怎可置天下众生于水火而不顾?!” 然而羲和仍旧置若罔闻,只顾四处探寻望舒的身影,活像要把整个洪荒都翻复过来一样肆意践踏。凡金车所过之处,都是漫天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