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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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女卫生间总是人满为患,大小姐也没有不必排队的特权,等了约五分钟,陆琰的情绪基本平复,取而代之的是翻滚而上的懊恼和羞耻——她其实能感觉到凌听在看她,因此精神加倍紧绷,视线紧盯着大屏幕,一刻也不敢稍有转移,谁知道盯着盯着就这么投入进去了,为女主角和外星人注定悲剧的爱情唏嘘感叹,伤心不已(……)。 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吧?看个烂片哭得这么惨。 这个商场的卫生间相当注重隐私,在隔间里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陆玛丽重新戴上墨镜,准备出门为自己挽尊,偏偏女卫门口挤满了人,她走过去才发现好像是一对情侣在吵架——男方膘肥体壮,穿得倒是人模人样,西服领带大衣,又短又胖的手里却提着一只女士手提包,抡圆了胳膊一下下往纤细苗条的女孩身上砸:“臭婊子!你他妈不是说生病了吗?!妈的背着老子搞男人!!老子今天他妈打不死你!!” 口红粉饼撒了一地,围观群众中有几个勇敢的女孩冲上去试图和肥猪讲道理,被无差别攻击后差点儿一起挨打,陆琰眼尖地发现女生已经见血了,披头散发、捂着脑袋蜷在地上,下意识地想要越众而出——她不怕对方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有超能力,只消一眼就能让他再也站不起来,然而下一秒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一件黑色大衣罩住她的头和肩,凌听低声说:“你站远一点。” 如果生活是场电影,陆琰觉得这个镜头的配乐一定是: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他像一道橘色的闪电,一拳就把肥猪男揍了个踞趔:“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你们再谈。”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肥猪抹了一把嘴角,气得满脸横rou都在抖,“哦,我知道了,你他妈就是这婊子的jian夫吧?老子睡过的破鞋你还当个宝,哈——” 说着把包一丢,蛮牛似的一气冲过来。眼见道理是讲不通了,凌听三两下将衣袖挽到手肘,借力一提就把人直接甩进了男卫生间,木质大门砰的关上。一瞬间陆琰有点担心,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没道理,拜托,他可是拿过全国青少年散打亚军的人,小学起就是出了名的运动狂人,不至于连个肥猪都打不过吧? 危机暂时解除,女孩们纷纷上前扶起挨打的女生,被包包的五金刮到,她的手臂和脸上多了很多条可怖的血口子,正汩汩流血,左右找不到可以稍作包扎的东西,陆玛丽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了刚买的、吊牌还没拆的男士内裤(……)。 而就在这时,男卫生间的门开了。 托之前李益清和人打架的福,她车上有一个紧急外伤医用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凌听的手表、戒指全没来得及摘,指骨关节一片红色的擦伤。 陆琰熟能生巧,找出碘酒棉签一点点消毒,她的心里莫名有点愧疚,尽管这事与她无关,但就是觉得她也应该要负一点责任似的。 “我没下死手,”车里就两个人,他能感知到她的低落,误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忍不住轻声为自己辩解说,“当时那个情况,不动手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嗯。” “那个男的脂肪层很厚,再说我没挑致命部位打,看着吓人,其实最多躺一周就能好了。” “……嗯。” “陆琰,我心不黑的。” “嗯……嗯?”她把用过的棉签丢掉,带着点赌气似的,“我知道啊,你就是很好的,太好了。” 她想起高三的时候自己曾经偷偷去A大‘偶遇’他,那时的陆琰满脑子童话故事,她知道他好,认为他们只是不熟,熟了之后如果她坦白,他一定会包容她的这点小缺陷,然后他们就可以‘幸福友好地生活下去’。然而她只是在大礼堂外看了他一眼,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也看见了她,正在给新生做演讲的凌听rou眼可见的气色变差,整个人苍白虚弱,随时会撅过去一样直冒冷汗,她吓坏了,立刻夹着尾巴逃回了家。 你看,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前她就是因为他好才喜欢他的,现在也因为他好而深感内疚,他为什么这么好呢?只要他稍微差一点点、坏一点点,她就能狠下心来糟蹋他了。 气氛古怪,陆玛丽清清嗓子,把急救箱随便收拾了一下:“你手上有伤,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她语气中的冷漠和疏远比之前尤甚,凌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沉默片刻,挑了一个最不合适的问题打破僵局:“你为什么随身带着男士内衣?” 一个急刹车,陆玛丽的脸红得像是喝醉酒的关公:“我我我……我本来就是四角裤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