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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口,耳边便听见有人道:“好你个唐润青,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唐泛抬头一看,哈哈笑道:“我说喜鹊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原来是于乔兄啊,来来,坐坐,我请你吃馄饨!” 来人正是谢迁,成化十一年的状元,与唐泛同年,如今刚刚年过而立,也是一派俊朗潇洒的风范,不比唐泛逊色,只因当年殿试点三甲时,唐泛因过于年轻与状元错身而过,最后却被谢迁摘得桂冠,这桩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许多人都觉得两人彼此之间肯定会有些疙瘩,但实际上他们私底下的交情还是挺不错的。 不管是唐泛,还是谢迁,都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 谢迁一笑,也不客气,长衣一拂,直接往唐泛对面坐下。 唐泛调侃:“今日休沐,你怎么不在书房里流连,倒舍得跑出来逛街了?” 他扭头又让老板多上一碗馄饨。 谢迁白了他一眼:“今日本该到我轮值的,哪能似你这般悠闲?” 唐泛拍拍额头:“对对,离开翰林院一年不到,我竟连规矩也忘了!” 馄饨很快端上来,唐泛将碗往谢迁面前一推:“试试,这里的馄饨味道不错!” 谢迁二话不说,勺子先舀了一口汤喝,神态随意,由此可见两人之间关系融洽,并不像外人所揣测的那样。 “是不错,爽口!”谢迁赞了一声,又摇摇头:“照我说,你真不该离开翰林院,那里虽然枯燥了点,但将来入阁参政最是方便!” 唐泛笑了笑:“我这人闲不下来,若让我像你一样静下心待在翰林院,那我估计得闷死。” 谢迁又白了他一眼:“得了罢,我性子比你急多了,可也不是在那里熬着,但话说回来,你甘愿放□段到顺天府做事,光是这份胸襟,就足以令人心服口服。” 顿了顿,他叹道:“三年前若不是我抢了你的状元之位……” “得,打住!”唐泛抬手制止他,真心诚意道:“谢于乔何等潇洒的人物,怎的也学得如此婆婆mama的作态了?当年咱们进殿的时候,名次早已宣布,不过是去走个过场,那些所谓的隐情流言,都是人云亦云罢了,几时你也相信起这套说辞了?你于乔兄得状元,那是众望所归,心服口服,我亦同样如此,往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谢迁噗嗤一笑:“行行行,不说就不说,我不过是提了一嘴,便引来你这长篇大论。” 他凑近唐泛,压低了声音:“宫里恐怕出事了。” 先是薛冰和隋州,现在又是谢迁说这番话,唐泛心头一凛,也低声问:“何出此言?” 谢迁道:“钟学士原是奉命进宫献应景诗词的,但刚进宫没多久,又提前回来,我还听说几位内阁阁老匆匆入宫面圣,今日本是休沐日,如此不同寻常,必有蹊跷。” 他是直性子,又跟唐泛交情不错,也知道他不是会张口出去胡说的人,便将自己的疑虑顺嘴说了出来。 唐泛想了想,道:“我等官位卑微,多加揣测也无用,若真有大事,还是早些回家,别在外头多逗留,免得被御史抓住话头弹劾。” 谢迁点点头:“你说得是,吃完你这碗馄饨,我还是尽早回去好了,免得生出什么是非。” 唐泛笑道:“对对,快回家去陪美娇娘罢!” 谢迁去年刚成的亲,在这个时代也属于晚婚了,正是情到浓时。 谢迁呵呵一笑:“羡慕啊?那回头让你嫂子也给你物色一个,以你的人品样貌,到时候只怕你挑花了眼啊!” 唐泛摇摇头:“可别,我怕我还没挑花眼,人家闺女就都一个个非我不嫁了!” 谢迁喷笑:“你可真不害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将馄饨汤喝完,便各自告辞回家了。 唐大人回到家,优哉游哉地翻了翻话本,将上回没看完的结局给补完,末了对女主人公的命运感叹了一番,然后洗漱宽衣,准备上床睡觉。 外头已经万籁俱寂,打更的声音远远飘来,眼看隋州还没回来,必定是宫里头的事情颇为棘手。 就在此时,院子外头响起震天响的擂门声,砰砰砰,吵得人耳朵嗡嗡生疼,在寂静的夜里也显得分外刺耳。 唐泛皱了皱眉,将本来已经脱下的外衣又穿上,他心知来人必然不可能是隋州,也不知道大半夜上门来的是何方神圣,心下思量,一边朝院门走去。 抬起门闩,打开门,却见外头站着几名高帽灰衣的厂番,手中提着灯笼,腰间挎着刀,个个神态冷漠,面无表情,看到唐泛出来也没什么反应。 为首那人冷冷问:“你就是唐泛?” 唐泛的视线从他们袖口上绣的那个“西”字掠过,点头道:“不知诸位是?” 对方道:“西厂奉旨办案,即刻随我们进宫一趟!” 唐泛问:“敢问诸位所为何事?” 对方语气生硬,并不容他细问,也没有兴趣与他攀谈,手一挥,后边两人随即上前,一左一右将唐泛挟住,一副押解犯人的架势。 唐泛暗自苦笑,不知道这回汪直又给他挖了个什么坑:“那总得让我回去换上官服罢?进宫面圣岂可失态。” 对方死鱼一般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冷冷喝道:“那就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东西厂真是嚣张至极,别说唐泛这等从六品小官,就是潘宾来了,也得不到他们一个好脸色。 然而虽然为两厂办事,但他们本身并不是宦官,而是从锦衣卫那边调派过去帮忙的人手,个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爷们,不过身在东西两厂久了,耳濡目染,竟然比寻常锦衣卫还要嚣张几分。 像这等人根本有理说不通,唐泛也懒得与他们废话,转身入内换上官服,不过一刻钟左右就出来了:“可以了,走罢。” 西厂的人见他配合得很,倒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摆出半胁迫的架势:“会骑马罢?” 唐泛略一点头。 一名番役随即牵来一匹棕色毛发的马,唐泛翻身上马。 马蹄声得得儿响起,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有几盏灯笼远远摇曳,若明若灭。 从西厂的人上门的那一刻起,唐泛就开始思索他们的来意。 隋州自下午入宫至今未归,谢迁也说过宫里头可能出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如今看来,事情只怕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但将自己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叫进宫又有何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