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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难道总该习惯失去 承天三十八年,发生了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 消息是天底下第一情报组织千机阁放出来的,只真不假,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各人听到的版本未必完全相同,但大体总归是一样的,最相似的,是每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都包含着扬眉吐气的喜悦。 能不喜悦么,压迫整个江湖近二十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聂不渡,竟然被害身亡了! 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百年之内,没有! 在这恨不得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新一任魔教教主上任了。 暂时还没有人关心新一任魔教教主是谁,他们还都沉浸在聂不渡死亡的兴奋里,看样子这股劲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 秋日的阳光穿过枝桠洒了下来,留下满地星星点点的光斑,有低沉温柔的风自耳边拂过,带着秋季独有的沉稳,掺杂着萧条。 一身素白的年轻男子坐在树下沉默地抬起头,光斑落在他的脸上。 如霜雪般苍白的发柔顺的散落在地上,像是丝丝缕缕的情绪,道不尽说不明。 他缓缓抬起手,有枯黄的秋叶打着转飘零下来落在他的掌心。 “教主,该更衣了。” 一个一身天青色的温润男子捧着一件黑袍缓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别叫我教主。” 黎袂一怔。 “不,还是叫教主罢。” 那人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带着一丝惶惑。 黎袂微微低下头,看向他微微睁开的眼。 现在,他只有黎袂了。 可他又害怕只有黎袂。 因为,人生就像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以为所拥有的一切也总有一天都会失去,这条路注定是要一个人走完的。 这是二十岁的余烬明白的道理。 未尝不害怕孤独,只却更害怕失去。宁肯习惯孤独,也不想经历太多失去乃至麻木。 余烬起身,接过衣服抖开,是一件崭新的黑袍,用料讲究,还用金丝绣的繁复花纹。 那是聂不渡亲自给他设计的。 他说,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 想到聂不渡,他不可抑制的顿住了。 三日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有微凉的阳光温柔深沉的洒在脸上。 他正坐在房里看书,莫渊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余烬,余烬!你快去看看教主吧!他……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微微皱眉,放下书,起身跟着莫渊到了聂不渡的房里。 聂不渡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大红的衣衫也失去了以往的嚣张艳丽,长发垂在床边,泛着干枯的色泽。 他一僵,大步走过去。 见到他来,聂不渡微微扯了扯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没有任何的伪装,没有强撑起来的骄傲,只是他很高兴,忍不住微笑而已。 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余烬伸手将他按住。 “你……能来,我很高兴——”聂不渡笑了笑,微微偏头,气势却没有因为虚弱而减下来,至死,他都那个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 余烬直直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终于要死了,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如何。”聂不渡微笑的看着他,余烬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神色僵硬的自己。 “也难为楚河了,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找了这些年才找到本座抵抗不了的毒。” 余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 聂不渡似是有些遗憾:“我都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愿意同我多说两句么?” “我……”余烬艰难的张口。 聂不渡注视着他,眼中万般不舍呼之欲出,到最后却也只化成一声叹息逸出喉头。 “我同意接管你的魔教。” 最后,余烬说。 这本该是聂不渡最想听的话,但此时余烬这样郑重的说出口,他竟觉得有些浪费。余烬郑重的语气,便是会用一生来实现的承诺,不应该是这句,不应该。 他很想很想从余烬的口中听到他最想听的那句话,但余烬绝不可能说出口,即便是违心的。 “好。”他试图抬起手,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只得自嘲一笑,“你高兴吗?” 余烬只觉自己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以聂不渡的角度当然看不见,他只觉得余烬依旧无动于衷。 便轻轻一笑:“也罢,也罢,本该如此。” 余烬垂下睫毛。 “你看看我。”聂不渡的声音开始轻了起来,“余烬,你再看我一眼吧。” “你说我不像他,不是他,其实我也未必失落,毕竟……你没有把我当成任何人。” 他轻轻的咳嗽起来,有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这毒发作还真是慢,不过也成全了本座,让我能撑到你来。” “人之将死,便说几句实话罢。余烬……我不想你恨我……不想……你高兴我死……不想……你忘了我……我……”他拼力伸出手,抓住余烬的袖子,微微笑着,语气却开始急促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一生……只……钟情过……你……一个人……” 余烬怔怔的站在那里。 看着聂不渡失了力气,抓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松开,无力的垂在床上。 看着他安静的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有黑色的血迹蜿蜒。 余烬缓慢的抬起手用袖子拭去他嘴角的血迹,他没有发觉,自己手的温度,竟比聂不渡脸上的温度还要低。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生,只钟情过你一个人。 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还仿佛残留耳畔,说出那话的人却已经永远的离去了。就在他面前,像是睡着了一样,可余烬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血迹,许久不见的茫然失措重新浮现脸上。 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聂不渡已经死了。 死了? 聂不渡死了?就这么死了? 那个害他家破人亡,逼他失去深爱之人,让他早早的就学会沉默的人,死了吗? “教主——!” 莫渊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但已经晚了。看着聂不渡安详的脸,他膝盖一软,跪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 对于莫渊而言,聂不渡是主子,是兄长,是他心甘情愿仰望追随的人。 从小被他带回魔教,跟着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好像是自己在照顾他保护他,可一旦遇到强劲的对手,聂不渡总会第一个站在前面,不会让他有出手的机会。 偌大的魔教,这个看似阴险冷漠的魔教教主却是他唯一的温暖。 “教主——” 哭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