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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冷脸道:“那你要我女儿作什么?” “我要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徒弟,他们一个盈盈二八,一个焕焕双十,正是佳偶一双。”一刀连城凝视穆赫,口唇间的每一个字仿似以体内真气送出,威严带力不容辩驳,“令爱下嫁之日,便是我奉上叶千琅人头之时。” 对方分明伺机要挟,穆赫心里不快已极,然而将其间利害细细忖度一番,终又勉勉强强装出笑脸:“江湖儿女何须小节,今日先下聘礼,明日即可成婚。”顿了一顿,眸中狠意更盛,切齿道,“无论如何叶千琅必死不可!” 送走穆赫这尊难缠的菩萨,已是银蟾凄清,夜朦胧。 单小虎长刀一挥,一个不留地撵走那些负伤的刀客,便对一刀连城道:“我已令人传出风声,鹿临川他们真信了左家那双小公子躲在仙露峰的村寨里……他们也都信了师父你这几日人影不见是在多方打点,欲救他们脱离这前狼后虎的境地。” 一刀连城负手看着一院将开未开的冰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一双深眸映着寂寞春夜,迷离花影。 “只是……倘使那姓左的一双小子突又冒出来,这个谎可就不攻自破了……” “不会。”一刀连城断言道,“锦衣卫已将这关城掘地三尺,却仍未见只人片影,想来叶千琅此刻也已明白,整座关城只有一处地方既能藏身又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那就是土司王爷的府邸。” “难怪!”单小虎恍然大悟道,“难怪穆赫急不可耐地要取那姓叶的小命,甚至不惜开罪京里的魏公公,连本觉大密阵都使上了。” “本来只是三分疑心,现下却是十分肯定。穆赫心急之余自露马脚,抱火厝薪,燥者先燃,便是这个道理。”一刀连城始终心不在焉地静立厅门外,沉默一阵才道:“往日这个时候冰茶早已花开百里,偏偏今年开得迟了。” 单小虎也正静立沉吟,想的不是别的,倒是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他曾见过两回穆赫的女儿,奈何彼时那丫头身量未足,实在无甚好看,便始终没记进心里。此刻使劲回忆一番,发现还不若那姓鹿的小子来的印象深刻,心中正欲叫苦,抬眼见一刀连城怔立不动,于是问道:“师父,你真会杀了叶千琅?” 一刀连城不答反问:“为何不会?” 单小虎摸了摸后脑勺:“你这几日去了哪里,竟当我不知么……还有你时不时要取出一只荧蓝耳坠看上一看,那东西此刻怕是就收在你的怀里吧。” 一刀连城轻勾一侧嘴角,似笑又非笑,也不多言。 “师父,这事情徒弟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穆赫欲夺大宝法王舍利,无非是为了勾结藏地番僧,图谋大明江山,而叶千琅对之穷追不舍,想来是要回京救那短命的皇帝……可是你呢?你要那东西何用?难道你真信它能起死回生,令人长生不老?” “不信。”一刀连城仍目视冰茶花,淡淡道,“便是真的,我也不要。” 单小虎不解更甚,问:“那你要什么?” 一刀连城转身看了单小虎一眼,道:“你父亲单笑生不过撰了一部私史,借赵高张让之流讽喻当今九千岁,便落得个人头落地,举家流配恶地,九死一生下仅存你一人。记得我曾问过你,你想要什么?” “我要练好武艺,杀了那些欺我害我的流官狱卒报仇!”言及昔日仇苦与一腔壮志,单小虎目射精光,浑身直颤,“他日高官厚爵出人头地,不负父母临终之托!” “你的答案很好,”一刀连城轻声一笑,又负手背过身去,“合情合理合乎天道臣纲,但仍不是我要的……” 忽起一阵呜呜然的夜风,满院冰茶竟于不知不觉中悄然竞放。 一刀连城望着这一院薄似蝉翼、美如寒玉的茶花,竟满目眷眷惆怅,一声叹息,“这花风骨绝艳,可惜,终是来不及与他同赏……” 桃夭颇显玲珑解语,笑吟吟地走上前道:“曲里尝道‘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花谢还有重开日,人死可就不能复生了,你想同哪个赏花,趁花尚好,人还在,摘一朵送去便是了。” 一刀连城轻轻颔首,笑了一笑:“也好。” 桃夭摘下自己手边上的一朵冰茶花,白瓷纤手递予一刀连城眼前,腻声笑道:“这朵何如?” 一刀连城低头看了一眼,旋即摇头道:“花疏叶密,不匹则不美。” 桃夭复又摘下一朵:“这朵又何如?” 一刀连城仍是摇头:“白中微红,不纯则不美。” “那……这朵?” “这花萼略显肥满,若物盛而衰过犹不及,不妥则不美。” 三来二去皆不顺心意,一刀连城忽抬眸见得一株参耸入天的茶树,高出寻常茶树几近一丈,枝顶恰有一朵盛放的冰茶,至美至艳,至纯无瑕。他微微阖眸注视良久,便足尖点地,直入云霄。 落地若鸿毛柳絮,几无风动。他将那朵冰茶拈于指间,竟如饮醇醪般极是温柔笑道:“便是它了。” (十八) 酉时将尽,仙露峰。 未免人多马壮泄露行踪,高迎祥领头,鹿临川辅之左右,一行人只牵了两匹瘦马,且皆作胡商打扮,一路小心避开土司府与锦衣卫的眼目,打算先从寨子里接出左家一双公子,再行计划后事。 余霞无几,天色暗得快。虽已出了关城,鹿临川仍不敢有丝毫懈怠,观六路,听八方,不时吩咐身后挨着陈谦与余童宁等人谨慎行事。 仙露峰怪石嶙峋,参差互出,去了几分白日里的荒凉萧索,却又多了几分夜色下残生将尽也似的煞气。一行人望见不远处的村寨灯火零星,逐一擦亮,心中稍稍宽慰,脚下步子也急了一些。 四野静得出奇,连一丝风声也听之不见,鹿临川忽感一阵熟悉的寒意透过肌肤,直侵骨髓,立时停步喊道:“不好!” 几乎同时,一个冷若霜降的声音响在石壁后头:“探花郎,叶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想他青春少艾大器早成,本当是初生之犊,而今竟成惊弓之鸟,鹿临川一听这个声音一刹手足冰凉,颤声道:“叶千琅!” 也不知何时,一钩冷月下竟立着一个人影,一张俊美面孔远比恶鬼修罗更令人心悸。 便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也唤不起他一分喜色,叶千琅依旧一派冷淡神色,只起袖下令道:“本座要鹿临川的活口,别的一概不留。” 隐伏的锦衣卫纷纷得令现身,转眼已将来路去路一概堵住,高迎祥见自己万般小心依然中伏,心知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当即横刀在手,仰天悲喝:“杀尽阉狗!杀出去!” 这逃亡路上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而今剩下的几个大多身负绝技。汉儒模样的陈谦出身江南武学世家,以一支判官笔横行天下;而那圆脸方颌的余童宁,也一改平日里秀秀气气的女儿姿态,提了一杆长矛对敌,丝毫不落下风。 更莫说高迎祥膂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