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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道带走。 宋景行和姜思之面朝着姜家一行人而站,除了大着肚子不方便的周栩令,钟氏和姜修远也都来了。 姜思之迎风而站,宋景行站在她身旁搂着她的肩,钟氏看着面前的女儿,心中千言万语想说,到了此刻却是双双相对无言。 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明明看起来还是那样一张稚嫩的脸,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分别之际,纵使小姑娘的水眸氤氲湿意,眼尾通红,唇角却依旧上扬,笑的端庄大方。 钟氏欣慰极了,这才是他们姜家的女儿,可以肩负一家主母的责任,独道一面,而不是一味的躲在母家的保护下哭鼻子。 “右相,夫人,该启程了吧。”皇帝派来送行的內侍上前出声提醒。 姜思之踏步上前,在父母面前双膝下跪。宋景行见此,也跟上去在她身侧一道屈膝跪了下来。小姑娘双手伏地,缓缓弯下身子,将光洁白净的额头贴于满是沙石的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她直起身子,额上还沾着些细沙,原本上扬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耷拉下来。这是姜正则的心头rou啊,自己小心看护在手中长大的姑娘啊,他怎会不知道她那倔脾气,明明心里是不舍的、是难过的,就是这样睁大了一双杏眼,憋着眼泪不想让他们担心。 “女儿不孝,不能再父母面前尽孝,经此一别,不知归期,还望父亲母亲保重万千。”丈夫北上监军,实为下放,她是懂的,但她一直装作不懂,期盼是难熬的,但又何尝不是一种慰藉呢。 姜正则宽厚的肩膀有细微的颤动,晨风劲起,吹的他鬓边的碎发乱飞,吹得风沙四起,迷了他的双眼。 “去吧,莫要耽搁了。”他弯下腰将将女儿扶了起来,盯着她看了许久。这一年,他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离别?他觉得自己当真是老了,这颗心啊,是越来越软了。 他松开手下单薄的肩膀,轻轻一推,手背一挥,清了清嗓子扭头朝宋景行开口:“去吧!去助阿能一臂之力!” 去吧,他们是鹰,不能永远将雏鸟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自己飞去吧,受点苦,才能活的更好,飞得更高。 宋景行颔首,搂着人背过身去,将人扶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他回头又朝姜正则看了一眼,随即敛目一道钻进了马车。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心中遥遥。 ** 宋右相带着妻子北上之后,京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皇上的脾气依旧暴戾,淑贵妃也没有从合欢殿里被放出来。 可大家却都知道,风暴许是很快就来了,因为皇上的身子怕是不行了。明明还未到而立之年,可他却像是一具被掏空底子的躯壳,额发稀疏,齿牙松落。 皇帝的身子愈发的差了,早朝有一日没一日的上,朝臣们的心里皆是惴惴不安。有臣子开始谏言请皇上立储,却被斥责一顿。 皇帝没法上朝的时候,会叫跟前的近臣进宫至太极殿述职。宋景行离开了,以往不理事的左相便又开始帮皇帝打理起一些政事来。 这日左相同其他几位大臣正在太极殿的外间述职,大臣们说的口干舌燥,可到最后也不见里面有半句回应。 这一回,皇上已经整整躺了三日未起来过了,太医们在太极殿轮换守着,皇后带着人在御前侍疾。 “圣上,臣恳请圣上以社稷为重,立大皇子为太子。”左相在隔断用的紫檀嵌染牙围屏前跪了下来朗声说道。 半月前才有人在大殿上因此被皇帝训斥,这左相怎的还这般死脑筋不开窍的上去找死。站在他身后的其他大臣们皆是屏气僵直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预料中的怒斥没有从里间传出,只有此起彼伏的粗喘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恐怖。 “朕知道了,你们且先退下吧。”周煜的声音嘶哑,难听的可怕。 等听到外间的人都退了个干净,他才吃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子,低眉顺眼,温婉贤淑。 这些日子自己躺在榻上,甚是都已经不能下床出恭,她却夜不能寐的守在榻前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或许她有私心,但哪又如何,谁人没有私心,周煜已经没有力气去作他想了。 他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反正从始至终,他都是打算把这个位置传给忞儿的。只是忞儿到底还是太小了,不过,皇后是个好的,担得起太后的担子,他很放心。 “皇后。”他伸手,想叫她扶自己起来。 他浑身震颤,握着皇后的手,连带着她细软的臂膊都跟着颤抖不已。 “叫李有才去准备笔墨,朕要立旨。” ☆、第 84 章 周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几近瘫痪在床, 每次被人扶起身来后,玉枕上都是他头上掉落的头发。 他的嘴里溃烂一片,疼的他吃不下东西也说不出话来, 舌尖舔上齿根的时候,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牙齿的松动。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睡过了,总是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纱幔,有时候实在没有气力了, 他便阖上眼,他觉得自己睡过去了,可眼前却全是怪力乱神之事。 他能清楚的听见外间太医们特意压低的声音, 他能听见皇后隐隐的抽泣声。他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可他真的好累,真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 不去爱, 不去恨。 他有时清醒,有时恍惚, 他有时会在心中不禁发问,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年纪了?他记得自己才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的竟像是已到耄耋之年一般。 会不会自己真的已经很老了,老到睡了一觉竟把中间这几十年的时光通通的都给忘记了? 今日他又难得的清醒了,他觉得自己的手也久违的有劲了, 他甚至清楚的听见外面是自己的臣子们正在述职。 他们在说什么?北边的冲突竟然还没有解决吗?周煜开始神游,直到他听见左相说话的声音,叫他立储。 那就立吧,他只有忞儿一个皇子,就把皇位给他吧。 周煜叫人扶着自己起来,颤抖着手,在明晃晃的布帛上写下了传位的诏书。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笔拿稳,明明只是几句话,因着颤抖不停的手,他却写了很久,写的满头大汗。 他在将自己的玉玺在那碟细腻鲜艳的朱砂上一按,在诏书的最后盖上朱印。 黝黑的墨迹,赤红的朱印,颜色分明。皇后站在一旁看着,目光瞥及那碟子朱砂印泥,觉得当真是讽刺的很。 周煜将诏书塞进她手中,又重重的躺了下去,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 皇后叫秋水拿来一个锦盒,将诏书收进锦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