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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永寿宫的院子开始转圈。 “康熙三十七年,你七岁,爷二十岁,爷在山间发现了你,自此,将你困在了指掌之间。 你明知爷皇子的身份,却不谄不媚,无惧无畏,待之平常,那时爷就想,这般胆大的村姑,真是世间少有。” “你长到十岁,爷看着你长了三年,不仅没失了幼时颜色,姿容反倒更盛了,再不放心你养在乡野,于是说服你父前去蜀地,并借机将你接进了府。” 皇帝捏着茹蕙仍然细软柔嫩的小手,看着永寿殿门廊上高挂的一盏又一盏红灯笼,想着那个行事恣肆的自己,笑出了声:“年少时未脱轻狂,行事凭心任性,为了能让你进府,爷求着阿玛给你父抬旗,被阿玛当骡子一样使唤了三年! 那时年轻,不怕累不怕苦,认定了目标,任他有万般险阻,也不肯撒手,忙于差事时,难免疏忽了对你的照顾,这才让你入府不久不遭遇危难,阿蕙,当年,明知害你的人是谁,爷却不曾替你出气,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不曾释怀?胸中一直存着块垒?以至这些年哪怕爷待你再好,你也再不肯信爷?” “多少年前的事了……”茹蕙的目光迷茫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儿子都二十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皇帝停下脚步,站在永寿宫红通通的大灯笼下,固执地要茹蕙给他答复,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茹蕙无奈,“行了,大冬天的,你不冷啊?” “不冷。” 翻了皇帝一个白眼,知道皇帝性情的茹蕙无法:“行了,先回卧室,咱们坐在炕上暖暖和和说话,好不好。” 皇帝想了想,拉着茹蕙转身回房。 洗漱过,两人靠在一起躺进了被窝。 “现在可以说了吧。”皇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久没见皇帝这般孩子气,茹蕙轻轻笑了笑:“你既要听,那我就说了,若有你不爱听的,你可不许生气。” 皇帝揽在茹蕙腰上的手一紧。 “嗯?”茹蕙抬眼睨着一脸不高兴的男人。 “好。”皇帝郁闷地点头。 “不生气就好。”茹蕙笑着又窝回男人胸前,捏着男人厚实宽大的手掌开始回忆。 “妾身幼年险死还生,陡然开窍,明明只有六岁,已走过生死间的大恐怖……那时我就想,只有活着,才有未来,才有希望。” 从刚咽气的六岁孩子身上醒过来时,她不敢置信,却仍不免暗自庆幸,不曾夺舍,可以理直气壮地活着,可以活着,行走在阳光下,不是死亡,永远的消逝在大地之上,如同一粒尘埃,于她,是命运格外的垂怜——哪怕身处的是一个女性插弱的时代。 “妾身父母长得都好,到了妾身这一代的兄弟姐妹,更没有一个姿容平常的,母亲常忧心,家有好女,无力护佑,故常将臣妾锁于室中,轻易不许臣妾出门。” 父母之爱,有时让儿女们很不理解,限于认知,父母总是以自己的人生经验来为儿女划下一个安全的圈子,然后希望儿女在这个安全的圈子里生活,不必经受风吹雨打、世事挫折,不会有伤痛苦楚,这是父母的爱,不一定能称儿女的心,但却一定是最真挚纯净的。 “遇到爷,是妾身的福气。”茹蕙轻笑:“爷品性好,长得好,也尽力地对妾身好,妾身虽不觉十分圆满,却也知足。”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臣妾的想望,但是,也只是想望,妾身清楚现实与世事,连帝皇常不能万事如意,妾身凭什么要求事事顺意? 妾身长得好,但是,这天下,从来不缺长得好的女子,更有许多女子因容貌殊美为自己与家族引来灾祸,妾身能在一开始就遇到爷,是妾身的幸运,亦是妾身家的幸运,妾身感怀于心,其后便是受再多委屈,只念着爷这份恩情,便是再委屈,也便过去了。” 皇帝静静听着怀里女人满怀感恩地述着,明明应该高兴,可是,他就是觉得憋屈。 他的手下意识收紧,将女人紧紧揽在怀里,“感恩?难道对爷,你除了恩情,再没其它了?” 几乎能将她的腰肢勒断的力道,让茹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却仍然不愿放弃:“爷说什么呢?” “爷说什么?”男人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爷想听什么,你会不知道?” “妾身糊涂,是真不明白。” “朕看你是装糊涂。” “皇上,您可不能冤枉人,这断案还讲证据呢。” “行,你装糊涂,那朕问你,你可心悦朕。” “唉呦。”茹蕙矫作地低头拧了男人一下:“这天下还有女人不心悦皇上的吗?” “你……”皇帝看着那死死埋在胸前的脑袋,气得牙痒痒:“天下的女人都心悦朕,那朕是不是明儿就该幸了新进宫的秀女?” 茹蕙身体一僵。 “说!”皇帝强硬地抬起怀里女人的下巴,逼视着她因为时光流逝,更显华贵的容颜:“对着爷的眼睛说。” 茹蕙抬眼,对着皇帝深幽的眸子,看着那黑眸中执著的点点暗光,深深叹了一口气:“爷,你看透人心,我的心待爷如何,爷会看不透?” 皇帝看着那双明明波光流转,却无明媚,只如幽幽深湖的眼,心中一哽。 这个女人信任他,眷恋他,愿与他同生共死,但是与此同时,这个女人从不要求他,不限制他,更不对他抱有希望。 “是爷让你失望了。”男人脸上露出落寞之色:“是爷自己的错,怪不得你。” 一滴晶莹的泪,自盈盈凤眸滴落。 男人看着那对盈满悲伤的眼,心如刀绞:“阿蕙,爷让你伤心了。” 茹蕙闭上眼,吸了吸鼻子:“你是王爷,你是皇帝,你肩上背负的太多,自入府那一日起,我就告诉自己,要护你,疼你,惜你,怜你,助你,让你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如此,我又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你的负累?” 男人看着如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水不停自茹蕙熟悉的脸上滑落,心脏紧缩:“你怜我惜我疼我,万事都只想着我,那么你自己呢。” 他后院的女人,人人都想着向他索取,索取宠爱、儿女、荣耀、富贵,用她们的美貌、娇媚、算计……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为她们自己,也为她们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