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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样的话,心想恐怕是现在情形险恶,这老狐狸无力回天,所以有些心灰意冷的缘故。认真说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易仲铭静静的坐在荣祥身边。闷热的空气透过他身上薄薄的西装,是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温暖。 “我为他们荣家卖命了一辈子,已经够了!” 这个念头突然涌现出来时,他自己也为之一震。可是很快,他就把它抛到了脑后。现在这句话不知怎的又突然蹦了出来。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个不停。 “那我又能怎么样呢?”他随之问自己。 他回头看了荣祥一眼,发现荣祥正歪靠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眉尖却蹙起来,一脸痛苦的倦意。 “你怎么了?” 荣祥抬手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 易仲铭不禁困惑:“不舒服?” 荣祥努力的坐正了身体,回头喊了一声“小孟”,然后对易仲铭抱歉一笑:“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小孟快步跑了过来,还没等易仲铭问清楚,就把荣祥半架半扶的弄去了旁边的小书房里。荣祥高高的个子,一路却仿佛是要挂在小孟身上似的,不到十米的距离,让他走的连滚带爬,进房关门后,他两腿发软,竟然自己瘫到在地上。 小孟动作极麻利的取出针管吸入吗啡针剂,然后蹲到荣祥身边,见他右手的衬衫袖口是解开的,便一手将衣袖撸起来,一手将针尖抵在那淡青色的静脉血管上。 针尖刺入皮肤时,荣祥的面庞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随之恢复平静。 收拾好注射器具。小孟把手伸到荣祥的腋下,用力把他抱起来拖到椅子上,然后自己站到椅子旁边,充当荣祥的靠背。 荣祥昏昏沉沉的靠在椅背和小孟之间,迷糊了好一会儿,方重新抬起头来。随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净头上的冷汗,他自己扶着椅背站了起来。 “易先生还在客厅吧?”他轻声问小孟。 “是。” 他立刻一手扶着小孟,趔趄着向外走去。 易仲铭果然还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见荣祥走过来,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了?” 荣祥费力的坐回他身边:“好了。” 易仲铭忽然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便将袖子拉了上去。荣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 易仲铭看着那雪白手臂上的淡淡针孔:“你打吗啡?” 荣祥顿了一下,答道:“是。” 易仲铭放下他的手:“以后不要打了。” 荣祥苦笑道:“我知道它不好,可是我腿疼,没了它,我简直疼的要发疯。” 易仲铭摇摇头:“吗啡,比大烟难戒的多。” 荣祥的脸上还带着点残留的笑。他什么不知道?原来家里的二哥就是个大烟鬼,戒了也不知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闹得鬼哭狼嚎的,可最终也没有戒掉。他也晓得吗啡比大烟还厉害,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只是想缓解疼痛,可不知不觉的,就离不开它了。 想到他二哥的那幅恶心样子,他的心不禁缩成一团。 “是,”他答道:“我知道了。” 易仲铭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荣祥拄了手杖,慢慢的送他出门。两人站在门口,又聊了几句闲话。这时易仲铭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副官上前打开车门。 易仲铭戴上手套,上车前,他扭头看了荣祥一眼。那一眼是如此的痛切,以至于令荣祥毕生难忘。 他怕别人听见似的,声音很轻的嘱咐了一句:“不要再用吗啡了。” 荣祥站在寒风中,听了这句话,他眼睛一热,连忙低头笑道:“我记住了。” 易仲铭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弯腰上了车。 汽车发动,前面先有军车开道,易仲铭的车在中间,后面又是一辆军车殿后。三辆车相继上了公路。荣祥见车已然走远了,方回身准备进屋。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震天撼地的爆炸声骤然响起,气浪推得他一头撞到小孟身上。他顾不得疼,急忙回头望去,只见公路上硝烟弥漫,三辆车都已经支离破碎,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在荣府门前,定睛一看,竟是一条血rou模糊的人腿! 荣祥抓过手杖,硬撑着站起来,然后迈步就要往前走。小孟连忙拦住了他:“三爷,去不得!” 荣祥一把推开他:“滚!还不快带人去看看!” “是,我这就去,不过三爷别去了,怕那里还有炸弹。”小孟又冲上来拦住他。 荣祥很伶仃的站在那里,忽然一哆嗦,眼角便滑下一颗泪珠来。 第 15 章 1932年六月西安。 以省主席傅仰山为首的西安名流们站在西安车站的站台上。正午的太阳煌煌的照下来,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副官小跑着送来了冰镇汽水。傅仰山率先拿了一瓶,咕嘟咕嘟的一气儿灌了大半瓶,然后张大嘴探着头停了一会儿,“嘎”的打了个响嗝。 身后的警察局长赵灵均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油汗,低声咕哝道:“怎么还不到?几点了?” 旁边给他摇扇子的小勤务兵小声答道:“说是十二点到,快了。” 西安市市长陈敬甫扯了下衣领,转身走到站台阴凉处坐下。他等的很不耐烦,今天是他的生日,而小公馆里的八位太太还在等他回去一同庆祝呢。不耐烦,却又绝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今天要迎接的这位客人和其他的落魄政客们还是很不一样的。虽然也是被日本人赶出来的满洲军阀,可是毕竟手里还有三万多兵,现在西安的情形好像三国一样,傅仰山、李大帅还有那些个回人军队之间刚好是三足鼎立。所以这满洲客落花流水的一路逃来这里,反倒成了众人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陈敬甫歇了一会儿,觉着腿不是那么酸了,便起身捶捶后腰,又走回站台人群中。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汽笛响。众人脖子一起拉长:“来了。”“看见车了。”“我的个天,总算到了!” 大家抱怨叹息着,心里一齐松了口气。傅仰山斜眼看了看陈敬甫,故意的与其拉开距离,表示自己此刻地位最高,且不屑于与陈为伍。 看见车影,时间就好挨了。眼看着火车愈来愈近,众人身后的军乐队嗡的一声,开始奏乐。平日西安火车站来了显要贵客,总要有支军乐队在此吹打一番,以示欢迎之意。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西安内几方面的势力都不甘落后,所以站台两边竟来了四支军乐队,隶属不同,指挥也不统一。此时乐声一起,各奏各的调子,真令听众有精神分裂之感。幸好火车到站,长拉了几声汽笛,将那嘈杂之音暂时盖了下去。 傅仰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