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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目试图张开,却终因力气不足只能颤了颤眼皮。它发出一声哀鸣般的低吟,整个身体抽搐了一下,尾尖不受控制地一扫。 因为身体太长,彭府这偌大的庭院竟还没盛下它,龙尾落在西北角的院墙上,生生砸出了一个豁。再让它这么一扫,那堪比城墙厚的院墙居然就轰的一声—— 塌了。 第2章 坠龙(二) 好在是晚上,虽然冼州不设宵禁,人们也基本都归家了,彭宅附近没人经过。否则这院墙一倒,少说也要压死俩仨。 把整个冼州二次惊动的动静却没能惊动彭彧,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条轰然坠地的白龙身上,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他看到这条龙受伤,竟毫无道理地有些心疼,一咬舌头清醒过来,试图跟它对话。 由于没找到龙的耳朵在哪,他只能附在它头侧说:“你……能变小点吗?你这样我一个府的人也搬不动你。” 那巨龙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只发出一声奄奄的喘息。彭彧一阵失望,正准备想别的对策,忽见巨龙全身泛起了柔和的白光,它的身体在白光中迅速缩短变小,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化为人形。 巨龙幻化的人形竟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身体单薄四肢瘦弱,皮肤更是苍白得惊人,丝毫没有方才那惊天动地之势。彭彧眼皮一跳,立刻解下外衣盖在浑身赤`裸的青年身上,眼神不自觉地往对方某处瞟去,无厘头地喃喃了一句: “母龙……也有龙鞭?” 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管家无意中听了这么一耳朵,差点被自家少爷的惊人之语吓得再跌回去。他战战兢兢地看向那青年,心说这人虽然是瘦了些,看似雌雄莫辨,可骨架明明白白是个男人,少爷到底从哪看出这是母龙的? 难道晚上视力不好,连公母都分不清了? 那青年好像听到了那句低喃,把身体缩了缩,知羞似的蜷起腿,掩去某个不太雅观的物件,随后便像耗干了最后一分力气,咳嗽两声,再不动了。 随着他这动作,披散的青丝从颈侧滑开,露出一片血rou模糊。 彭彧瞬间打了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才回想起来正事似的:“快,快送济人堂!” 济人堂顾名思义,济世救人的地方,冼州唯一一家集看病抓药为一身的医馆,同时也是唯一一家没归入彭家的产业。 要说这冼州,可以算彭家一人独大,酒肆茶楼、商行妓馆,皆打着彭家的旗号。人们盖房用的那砖瓦,拉车的牛马骡子,若是究一究根底,也少不了一个“彭”字。乃至城墙城楼、铁箭强弩,那也是彭家出资修葺置备的。 唯独这济人堂,就像一颗钉在墙上的钉子,当当正正地戳在冼州正中间儿,门不挨户不对,就跟那荒废的宫门大眼瞪小眼。 冼州小,小的也是有原因的。现在的冼州其实只是半个冼州,这里曾是前朝古都,但自从改朝换代、都城南迁,冼州的旧都就因无人修缮而日渐荒废,连带着整个城北一并沉入荒芜的寂静里。现在百姓活动的范围全部集中在城南,宫殿两侧延展出来一些,形成了一个“凹”字,而济人堂就在那“凹”的最凹处。 这济人堂的掌柜也是个怪胎,无论彭彧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硬要抱着这颗钉子啃铁饭碗,活像王八吞秤砣——铁了心。 偏偏济人堂是冼州唯一一家医馆,看病抓药全往这里来,百姓不信别人,只信周淮周掌柜。如果说彭家是冼州的命脉,那济人堂就是维持命脉畅行的保障,无论如何也动不得。 彭宅和济人堂其实在一条街上,也就三步路远,出门拐个弯就到。偏偏这时候天空“轰隆”一声,那场酝酿已久的暴雨总算落了下来,把巨龙扬起的土噼里啪啦砸成了泥。 彭彧只好让人备了马车,顶着瓢泼大雨把伤患送往济人堂,叫几个护卫直接将医馆院子的大门踹了个五体投地,不分青红皂白把车开了进去。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扯着脖子朝楼上喊:“周淮!姓周的!赶紧他妈给老子下来!” 济人堂其实是个挺不起眼的二层小楼,牌匾都旧了,还没有彭家商队的商号亮。白天的时候就在大堂里给人看病,一楼几间屋子都放上简易的病床,可供病人暂时休息。等入夜关了门,周淮就在二楼睡觉。 彭彧这一嗓子可谓喊得惊天地泣鬼神,活像盘古开天辟地那把大斧,外头轰鸣的雷声无端遭这一劈,呜呼哀哉着身首分离。 昏迷的龙差点让他震醒,更别提周淮了。 这脾气古怪的大夫本就被突发异动搅得没个安宁,才眯上一会儿又被人生生喊醒,当下披衣而起,顶着三丈高的起床气从二楼往下一瞟,没看清抬来的人什么模样,倒先看见白花花尸体似的一片,想也没想便吼了回去:“死人不医!” “他还没死呢!” “活人不医!” 彭彧登时被气乐了,全然忘了自己是求人看病,又扯着嗓子喊:“你他妈活人不医,死人也不医,那你还医个啥?我看你这济人堂也别开了,干脆拆了当停尸房吧!” 周淮眉毛一皱,又隔着老远眯眼一瞄,语气竟出奇地弱了三分:“半死不活的我医。” 彭彧一指那青年:“这就是个半死不活的!” “唔,行吧。”这大夫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蹬蹬蹬的下了楼,伸手朝墙边的简易病床一指,“放下吧。” 彭彧被他这突变的态度搞得有点蒙,还是遵照他的意思把人放下了,结果没过两秒,又见他一掀眼皮:“深夜看诊,诊金翻倍。” “……cao。” 彭彧一翻白眼,自然知道济人堂没这规矩,纯粹看他有钱故意讹他。只是这个节骨眼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便在心里先给他记了一笔,等着秋后算账。 “去把门关上。”周淮老实不客气地命令彭家人,自己扯个板凳往床边一坐,同时拽过那青年的双手开始把脉,越把眉头就拧得越紧,整个脸色都跟着阴沉下来,竟隐隐有了怒火。 彭彧不明所以,戳在一边没敢吱声。周淮把那青年的脑袋往一边拨了拨,撩开碍事的头发,只见脖颈处一片鲜血淋漓,一时竟找不到伤口在哪。 他取了纱布轻轻擦去那骇人的血迹,颈窝处一道月牙状的伤口终于暴露出来,足有两寸长,看不出来有多深,但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才擦干净眨眼又要往下淌。周淮想了想,忽然起身拿了个指头深的小碟,放在那青年颈后去接流下来的血。 彭彧看傻了眼:“你干嘛?” “龙血,好东西,别浪费。” “……你他妈还是人吗!不赶紧给他止血反而还去接?” “嘘,别吵。”周淮睨他一眼,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