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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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灯的时候,宋霁辉目视前方,紧紧捏着方向盘,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他先笑了起来,“要不,去外滩走走?” 纪月也跟着笑了,她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连成片的写字楼里内部投射出灯光,在视线里勾出一幅摩登的夜景。 北外滩和浦江外滩,徐汇滨江都不太一样,写字楼就建在江边,只隔了百来米宽的亲水平台,站在江边,对面是浦东的夜景,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楼宇,人仿佛被美轮美奂的霓虹闪烁包裹其中。 今天他们穿得比往日都正式一点,连宋霁辉都穿着休闲风的西装外套。 5月春夏交接,江边尤其空气微凉。 他的外套披在纪月身上,从她的身后环抱住她,他一低头,就能亲在她的发丝上。 “有点紧张,”宋霁辉的语气带着些许笑意,“想知道二叔和你说了什么?” “二叔说,他中意我,想见见我。” 听到她的话,宋霁辉的嘴角微微上扬,“嗯,是的。” 纪月口气却有点懊恼,“长辈特地过来见我,感觉我不太礼貌。” 他低头亲在她的发顶,“没事,二叔说,男方家庭要主动点,才能显得有诚意。如果你觉得我不好,但是长辈亲自来了,总能替我在你心里多加几分。”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纪月听得,却品到万般滋味。 宋霁辉很敏感,他觉得纪月有点异样,环在她腰间的手拍了拍她。 “没事。”她轻轻地说了句,她咬了咬嘴唇,“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第一次吐露心声之后,第二次就简单多了,没等他发问,她自己说了,“第一次见梁辀父母的时候,在中秋节,他们吃完饭就走了。”她顿了顿,“我那时不懂,你知道的,没人和我说过这些。后来,我才知道,他父母是看不上我。” 宋霁辉环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可能我自己早就知道了,但是在逃避吧。” 外婆一直到最后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看了眼站在门口不肯踏进一步的外孙女,说了句,“我们家没名,没利的,配不上别人。” 总归是大家小姐的修养,让外婆说不出后半句,她闭了闭眼睛,只能在脑海里默默浮现,就图你年轻漂亮,给他们家生儿育女。 “二叔还说了什么?”他换了个话题。 “他说,你被骗过感情。”她的话刚说完,听到头顶传来他的阵阵笑声。 “真的?” “嗯……算是吧。”他笑着摇摇头,然后说,“我小时候,二叔请人替我算过命,说我命中注定父母子女缘很浅,我一直不信邪,长大了就执着于此。” “所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后面半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纪月感受到一起低下去的还有他的情绪。 夜里起风了,江水拍打在平台上,纪月被他环抱着,暖意从后背一直传到全身,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岸绚烂的灯光。 过了好一会,宋霁辉才开口,“二叔喜欢用钱解决问题,他花时间送你礼物,是真的中意你。” “他知道我只送过你一条项链,很不满意。但是,他又不想抢我风头。” 纪月啧了一下,“已经太贵了。” “没关系,下次我送你更好的。” 她一听乐了起来,故意问他,“什么东西?” 宋霁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上次看的虹桥保利花园买了吧。” 纪月愣住了,反应过来,边摇头边说,“我买不起,太贵了。” 虹桥机场附近的楼盘,全南的高层,它的特色是硕大的阳台,从客厅一直到卧室,有30多个平方,在短视频网站上特别火。 他们看的是宋霁辉朋友的房子,人在国外急着出售。唯一的缺点是要全款支付,现在他朋友愿意再割一点。 “他卖得便宜,现在又愿意承担增值税。” 她还是摇摇头,“房东要全款,我哪有那么多钱。” 他拍拍她的腰,“你把基金都抛掉,差多少我给你……” 他话没说完,纪月的头摇得更猛烈了,宋霁辉安抚着拍了拍,“你听我说完,我借给你,你写张欠条给我。它现在买进来就等于赚了40万,” 纪月没再说话,细致地听他分析。 “过两年也好,过五年也好,你卖了,收益的部分我们按比例分配,这总归跑盈你的A股吧。” “那你自己怎么不买……” 他笑了起来,“你不是2套房么,只要7成首付。” 纪月好一会没有说话,宋霁辉也不催她。 过了一会,她转过身去,咬了一下嘴唇,眼神灼灼生辉,“那我们去公证一下吧,两年之后卖了,如果涨了,我们按比例分配,如果跌了,我还是按照银行活期给你。” “好。”宋霁辉笑起来,他低头亲在她的额头,“都听你的。差多少钱?” “可能差700多万吧。” 他点点头,“好。” 玻璃杯晃了晃,一个透明的冰球混合着琥珀色的液体撞在杯壁上。 二叔想到,这已经是第二个带到他面前的女孩了。 上一次在千岛湖的别墅里,阿辉介绍那个女孩叫应慈,两个人在意大利认识,话还没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宋霁辉出去,他要单独谈谈。 女孩子有点紧张,手攥得紧紧地。 “阿辉是我孩子,我总是要帮他的。你离开他,那你接下去提的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甚至超过你的想象。你不离开他,那以后你们是一家人,你们过得幸福,我很开心,你们过得不幸福,我也不会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孩子确实是阿辉的。” 他摇摇头,“你不用告诉我,只要阿辉觉得是他的,就是他的。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把人送走,宋霁辉见到二叔一直站在湖边,于是慢慢地走过去,马上就要靠近时,他却站定在了原地。 他轻轻地说,“我们几个月前有过一段,后来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当时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二叔看着远处湖心的小岛,水鸟正好从林中掠过,惊起波澜,“不用和我解释了,她说她会把孩子打掉。” 宋霁辉惊讶地张开了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二叔回头看他,看到宋霁辉整个人一下子颓了下去,满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都说了你父母子女缘浅。” 二叔拿起手边的电话,通话刚拨出去,那边就接通了,叫了一声,“宋先生。” “阿ken,阿辉的事情不要拖下去了。” “可是……” 他皱着眉头,酌了一口,“不要可是了,我还不了解阿辉吗,他是舍不得这点钱吗,他就是想出一口气而已。” 他停了下来,电话那头也收了声候着,“高雯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在那里乱来,你们就陪着他胡闹。” “你去告诉应慈,现在和当年一样,她愿意和我谈条件,我会给得更多。如果她还是要和阿辉讲价,那我就不会再插手了。只此一次。” 一句话就像落在湖里的石子,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掀起滔天巨浪。 一个员工的邮件像落在内网里石子,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4月春季赛开幕式后的派对,赛事组一名女员工被性sao扰了。 纪月点开抄送,发帖人没有隐藏,她细细地看着收件人的前缀,看到了所有团队女性管理者的名字。 她的名字排在很前面,发件人似乎主动就想到了她,而且她的名字还和游戏事业部的人挨在一起。 她校招加入游戏事业部,最后一直做到赛事经理离开。今天大概是她时隔四年之后,第一次刷满存在感的一天了。 纪月点开邮件正文,正文很简单,一是事件回顾。赛后派对,她被劝了酒,随后当事人感觉到有人借着劝酒的动作,摸上了她的胸部,她记得很清楚,那个人捏了好几下。二是当事人控诉。控诉游戏事业部的行政人事部门试图歪曲事实,将她的遭遇归咎于双方酒后失态。 她看到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邮件下面是一段录音,纪月点开,她听出是游戏事业部HR的声音,还有女员工的直属上司,一共叁人在对话,显然不知道被录音了,说得很露骨。 她刚听了几句,赵之望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他站在门口有点尴尬,没走进来,“那个,你收到邮件了啊。” 纪月点点头,“怎么了?” “内部要成立事件调查组,本来有你,我帮你拒了。” 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赵之望低下头,垂下眼眸,抿着唇,轻声说,“你自己清楚,你不适合出这种头。” 他叹了口气,“那个位置监控没有拍到。所以,没必要得罪人。” 纪月却开了口,“你知道是谁吗?” 赵之望沉默了一秒,才说道,“我不知道。” 她没再追问,鼠标点了几下,关掉邮件,“嗯,你说得对,谢谢你啊,老赵哥。” 赵之望深吸了口气,“小事一桩。你忙吧,我要去开会了。” 他转身的动作在半路停了一下,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然后又转回来,“一会开个会,等我通知。” 一直到下班,都没等到赵之望的通知,事情却传得沸沸扬扬了,纪月在办公室里都听到外面有人在聊这个事。 原本群发给女高管的邮件,不知道被谁贴到了内网论坛上了,内网管理员不敢删,只能明晃晃地挂在首页上。 莫奇准备下班,站在那等电梯,纪月走过去,两个人隔了点距离,对视一眼,她抿着唇笑笑,“才下班啊。” “嗯。听说了邮件的事。” “我也挺震惊的。”纪月叹了口气,“你知道,有时候作为女性,觉得很难过。” 莫奇点点头,电梯门开了,他侧了侧身,纪月先走进去。他刚入职的时候就听过她的故事了,纪月当时被赵之望拣去数字事业部,一开始都传他们俩有一腿。 他能理解她,她现在被架上台,却什么都不能做。 电梯在负二楼停下,他们俩的车停的很近,路上,莫奇问她准备怎么办。 纪月嘴角弯弯,“还能怎么办。事不关己。”说完,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 莫奇突然叫住他,“纪月。” “嗯?” “别人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她笑了起来,挥了挥手,“我知道。这事又不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是什么菩萨。” 听到她的话,莫奇跟着笑了起来,“嗯,走了。”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去看房子,路上聊闲天的时候,纪月把这事跟宋霁辉说了。 她还说了黎雯的电话。 电话里,黎雯说每天不停有人被叫去谈话,总有点人心惶惶的感觉。最后,她语气有些踌躇起来,犹豫了半天,才说“有人说,当年你也被性sao扰了。” 纪月愣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我当时有男朋友,那个时候还没分主客场,一周双赛,他都在。谁sao扰我?” 宋霁辉一直没开口,听到这时,才问了句,“那时候还有男朋友啊。” 她笑了起来,伸手拍在他的手臂上,“这是重点吗?” 他也笑了,“你别太在意。这种事,当然牵扯的人越多越好。” 她瘪瘪嘴角,“千万别被我知道是谁在造谣。” 房子装修的也不错,一看就是装了之后,房东没怎么住过,干净到令人惊讶。他们买下来就能直接租出去,所以顺便叫了房产中介上门,准备把房子挂牌出租。 纪月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看见隔壁邻居的阳台上种满了绿植,蓝雪花正沿着栏杆爬上墙壁,蓝色花瓣随着风轻轻摆动。他们家还在阳台正中摆了桌椅,架了把遮阳伞,把30个平方的阳台打扮得漂亮又别致。 宋霁辉走过去,搂住她,她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邻居挺会生活的。” “嗯,这里挺好的。” “那搬到这来,这里离虹桥机场那么近,你出差也方便。” “那不要,这里风景不如我那好。” 他笑了起来,“就你那一线江景房吗?” 纪月也笑了,“你终于也会谐音梗了。” 她预算不多,那时自然也买不起小区的楼王,她那栋楼在小区中间靠后的位置,只有阳台上一个角度能看见黄浦江,从两栋房子中间看出去,细细一条线间,能看到翻腾的江面。 谐音梗戳到她的笑点,纪月在他怀里笑个不停,房产中介在客厅看了他们一眼,不好意思打断。 他手里捏着宋霁辉的名片,宋霁辉说,“有人来看房,你就找我。” 男人这话说得就像房东一样自然,可刚见面的时候,女人明明说他们还没正式买下来。 这是家专做高档房屋租赁的中介公司,客户的八卦五花八门,今天的故事,也值得回去分享,他想。 下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牵着手边走边聊,纪月买了喜茶的新品,喝了两口,一幅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好喝?” 她皱了皱鼻头,“一股桂圆味。好怪。” 说着,两个人站定,她举起手里奶茶,放到他嘴边,宋霁辉微微弯腰,喝了一口。 “怎么样?” “是一股桂圆味。” 梁辀看到得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因为申市工作日的外牌限行,他一直熬到周末,今天早上2点起床,开了12个小时,1300公里过来,在她家楼下又等了2个多小时。最后,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亲亲热热的画面。 他伏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是愤怒,是难过,还是自我厌恶,都参杂在一起,最后变成用尽全力的摔门声。 纪月听到车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随着声音看去。 看清对方后,叁个人站在各自位置,谁都没开口,也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