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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替他安排的衙署位置极近崇明门,他身旁侍候的安远又一向仔细,这才不曾落到给关在内廷之外有家归不得、还得设法传禀父皇出来捞人的窘况。 当然,他忙归忙,却也不是天天都赶着点回家的。就如今日,因下午的行程只有往校场检阅新兵cao练一项,萧宸又结束得早,便是从校场到崇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时间上也比他平时匆匆忙忙由衙署离开的点要充裕许多。 早早下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儿;可他今日也不知是走了背字还怎么地,先是在回内廷的路上偶遇了萧宇、无端被对方挑衅讽刺了番;好不容易不失风度地平息了心底的郁闷跟晦气,却又在近了崇明门后,于紫宸殿前见着了某个婷婷袅袅的身影……紫宸殿前一片开阔,他就算想装着没看到都难,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行至跟前、俯首倾身见礼道: 「太子殿下万福。」 「原来是祈昭媛。」 强耐着心头因眼前人的面容神情而起的不快,萧宸端着姿态略一颔首,「不知祈昭媛此来……?」 「是圣人想五郎了。」 见面前的少年仅是回了个再随意不过的礼节,便已非头一遭经历,女子──皇五子萧容之母祈昭媛却仍不由暗暗咬牙,同时故作矜持、一脸慈爱地道出了自个儿出现在紫宸殿前原因: 「想着天色已晚,妾便亲自将人送了过来。」 「喔?五弟今夜要留宿紫宸殿?」 「圣人将五郎留下了,当是作此打算吧。」 说到这里,祈昭媛心气稍平,有些无奈地道: 「说起来,五郎也真是……许是这些年让圣人惯着了,一听说要来紫宸殿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让妾费了好大的功夫再三交代叮嘱,就怕他一时闹腾过头、冲撞了圣人……好在圣人不仅不介怀,还说就喜欢五郎健康活泼的样子,这才让妾松了口气。」 这话乍听像是在抱怨儿子顽皮好动、实则却是在炫耀其子萧容受到的宠爱;放在后宫,基本上就是再直白不过的示威和挑衅了。也不知她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在公认最得帝王宠爱、直到现在都还在紫宸殿里住着的萧宸面前提起这些? 圣人真正的心头宝是谁,旁人可以不清楚,那些个在紫宸殿当值的宫人却不会不知道。见祈昭媛当着正主儿的面如此耀武扬威,心下不说笑掉大牙,也相当不以为然;孰不知理当对此一笑置之的萧宸,还真就让对方这番沾沾自喜的得意劲儿刺了个着。 可他就算心下不痛快到了极点,却也没可能当场发作出来──要真这么做,徒然失了面子不说、更是大大趁了对方的意──故当下只是温和而从容地笑了笑,道: 「孤前些年在外养病,也真是多亏了五弟,才得以填补了父皇膝下空虚……至于留宿之事,祈昭媛尽可放心,孤会好生看顾五弟,不让他打搅到父皇的。」 萧宸这辈子同几个兄弟接触的机会虽少,前生却是颇经历过一番「兄友弟恭」的日子的,故摆起好兄长的谱来,竟也格外地有说服力。 ──事实上,单单他方才的那番神态恳切、语气真挚的应承,听在不知内情的人耳里,只会以为这是个关爱弟弟又负责任的好兄长,却哪里会知道其间暗藏的针锋相对? 但祈昭媛自然不在这个范畴当中。 她这些年母凭子贵,在后宫可说是无往不利。就算位分仍止于嫔位、上头也还压着陆淑妃和戚德妃两座大山,可因萧容在帝王跟前的地位堪称独一份儿,她自个儿又生的一张很难让人不多想的容貌,便是陆氏和戚氏心下鄙夷,顶多也就是私底下骂上几句而已,却是从来不曾当面让她没脸过。 同掌后宫两位妃子尚且如此,那些惯于察言观色、捧高踩低的宫人自然更不用说。如此一来二往,骤然得势的祈昭媛早给人捧得飘飘欲仙,只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入宫的时候尚短、位分还没能够升上去而已。 就因着「时候尚短」四字,即使萧宸回宫之后、帝王的种种安排无不证明了嫡子在他心目中无可比拟的地位,可看在因入宫晚而从未见识过萧宸昔日「风光」的祈昭媛眼里,却只以为对方不过是占了嫡子身分和年岁上的便宜,并不比她的容儿更得圣人欢心──宫里那些深知内情的老人们就盼着她吃鳖,自然不会好心到去告诉她真相──在她想来,以圣人对容儿的殊待娇宠,这太子之位也不过就是暂时寄在萧宸身上而已。等容儿大了,该属于他的自然还是他的,再没有萧宸什么事。 也正是抱持着这种想法,腆着脸亲自送了容儿过来、却让帝王淡淡一句「时候不早了,且回吧」打发出紫宸殿的她,才会在见着萧宸后禁不住炫耀了几句;却不想萧宸不仅未曾色变,还暗指萧容充其量也就是个替代品,不过是因为他前些年不在京里,才因此得了帝王青眼。 祈昭媛小门小户出身,城府修养本就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精心调教出来的名门贵女,这些年又母凭子贵地嚣张惯了,如今骤然被人下了脸、让萧宸这般不带烟火气地反刺了一句,却哪还端得起她先前那副「温和慈爱」的面孔?一张妍丽的容颜蓦地变得忽青忽白不说,就连表情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还是身旁随伴的宫女悄悄掐了下她的手心,她才勉强控制住了表情,皮笑rou不笑地道: 「妾只怕太子殿下久病方愈,禁不起五郎那股子闹腾劲儿……」 「若父皇觉着不妥,自然会将五弟送回承欢殿。祈昭媛无需担忧。」 女子神色扭曲的模样虽让萧宸解气不少,可一想到父皇正在寝殿里同五弟玩耍,而自己同此人多僵持一刻、就是让父皇和五弟多一刻单独相处的时光,心底的烦郁和酸意便再难按捺,索性也不等祈昭媛回话,淡淡道了句「孤先走一步」便不再多留,甩下祈昭媛一行径自回了紫宸殿中。 他如今毕竟不小了,便是父皇仍时不时让他留宿正殿、抵足而眠,真正的居所却仍是紫宸殿偏殿,一应箱笼也都搁置在此处。如今回了紫宸殿,他虽恨不得马上入正殿同父皇请安,却因白日里在校场边折腾了好一阵、周身俱是沙尘与汗味而只得作罢,转回偏殿先行洗漱更衣了番。 可因祈昭媛一言而乱了的心绪,却迟迟未能得着平复。 自两三年前的那场风波后,萧宸对「五弟」就一直有着极深的心结;便是后来父子重逢、父皇也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少年心底的阴影,也依旧不曾淡去。 ──更别提回宫之后、萧宸第一次见着祈昭媛时受到的巨大冲击了。 早在回京的路上,他便曾听父皇提过,道是之所以对五弟格外青眼,是因为五弟的样貌与他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