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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止血钳:“好了,请让一下。我还没下病危通知书,你们就把遗言交代完了,让医生的面子往哪里放?” 约翰又挣扎着笑了一下,那张被血污沾染的脸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悲壮,他轻喘着说:“咳咳……我怕我再也醒不过来……安排一下后事……” “你想死也是没那么容易的!”霍华德翻个白眼,无可奈何地把伯格斯统推到一边,“你还杵在这儿干吗,这里到底谁才是医生!” 伯格斯统机械的抓着约翰的手迟迟不愿放开,他看着他,以微弱但坚定的声音说:“选择……选择和你在一起……我此生无憾……” 58最终章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霍华德把脊背上错位的骨节重新归位,又花费了很多精力对表皮进行缝合。脊椎上的那一刀和大量失血如果换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基本就可以对其进行死亡宣判,但约翰肌rou发达,且训练有素,又及时制止了对手的进攻,才没有遭受脊柱被砍断的致命重创。 更何况,他的耳畔一直回荡着伯格斯统的那句“不准死!”,仿佛一句句咒语般,与死神进行着对抗赛。 威廉二世的计划功败垂成,他对伯格斯统和约翰的种种迫害已经悉数被腓特烈大帝知悉,他的储君位子被褫夺,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威廉二世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王储的人,他在朝廷中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所以当威廉二世将暗杀的罪名诬陷给一个贵族,腓特烈大帝也只能为稳住政局而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 普鲁士的禁卫军昼夜守护着伯格斯统和身负重伤的约翰,而两人的船队则在海湾一字排开,只要他们遭遇任何不测,他们的海军将蓄势待发。 腓特烈大帝派来宰相作为钦差,打算把伯格斯统接到更为安全的普鲁士皇宫,却被伯格斯统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他只是没日没夜的守在病榻旁边,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在霍华德全力以赴的医治下,约翰术后第三天就醒来了。当他醒来时,看到满脸胡渣的伯格斯统正歪倒在自己的病榻前,仿佛几日之间便苍老了很多年。他双眼微肿,看不出是因为熬夜还是哭泣。 “乔治……”他蠕动着喉结,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唤。 “你醒了……”伯格斯统露出欣慰的微笑,那是一种足以融化冰雪般的动容,可以抵挡失落的痛楚,更可以用双手去感知、去碰触。 “嗯……”约翰闭上双眼,额头轻颔。就在这一秒,无需更多的言语,便足以感受这份爱的温度。 伯格斯统突然觉得脸上有什么异物,用手一摸才发现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他还没来得及用手逝去,约翰的手就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微笑着对他说:“还能醒来看到你……真好……” 伯格斯统在约翰养好伤后,打算彻底离开欧洲这个是非之地,虽然他很想报仇,但他更不愿卷进普鲁士波谲云诡的政治漩涡中,因为那将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如今的他,不愿再让约翰因为自己而涉险,只想隐姓埋名的守着他,然后厮守到永远。 就在他们启程离开马赛的一周前,他终于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个雾气昭昭的晌午,天色灰蒙蒙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伯格斯统和约翰刚刚吃过早饭,便得知一个消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亲自莅临行宫,将要接见两人。 约翰陪伯格斯统走上二楼,在门口临别之际,约翰拍拍爱人的肩膀,留给他一个令人心安的表情,目送着他缓步走入室内。 门缝虚掩着,伯格斯统请启房门,一个身影背着手背对着他,当那人转过身的一刹那,在场的两个人无一不发出惊叹,他们的长相出离的相似,就连眉宇间的英气和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有异曲同工之处。 其实在来之前伯格斯统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方说来一场父子团聚,执手相看泪眼的闹剧了,比如说垂暮之年的老父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了,再比如说皇帝陛下突然善心大发,对他们封官许愿,加官进爵了。 但当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刚刚产生的臆想全部化成海浪卷积而来的泡沫,消失在一片磅礴的波涛中,这个享誉欧洲、叱咤风云的皇帝,仿佛是一面巨大的吸铁石,将伯格斯统那颗被层层盔甲包裹住的内心,瞬间吸引住,久久不再松开。 而此刻,腓特烈大帝站在靠窗的位置上,当一偏头过来看见他,扬起自信的嘴角,立刻露出一种枭雄之气,那气势真可谓气吞山河。 伯格斯统本来心里是踌躇不定的,腓特烈大帝这么狡黠的一笑,他心反而定下来了,也咳了一声,神情肃然的走上前去。 伯格斯统因为众所周知的缘由,最近瘦得很厉害,但是身形很挺拔,因此看不出灰败和颓唐来。他穿着一件藏蓝色修身礼服搭配同一款式的裤子,脖子上系着白色领结,看上去冷漠而疏离,跟他一贯简约冷淡的装饰没什么两样。 腓特烈大帝仔细端详伯格斯统的容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低头像是点头任诺。 “陛下。”伯格斯统走到近前,微微鞠了一躬,礼数和风度十分周全。 腓特烈大帝有一瞬间的恍惚,当他回过神时,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摄人心魄的王霸之气。 并不像是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头回相见,反倒是一种长辈召见小辈,皇帝照会臣子般,腓特烈大帝十分自然的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来:“你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伯格斯统点点头头,“谢陛下关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他这样明显的抵触态度让腓特烈大帝沉默了一下,然后开门见山的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你父亲,这个恐怕从面相上就足以证明……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至少不要恨我……” “不,不恨。” “哦?是这样,……那你也谈不上原谅我,是不是?” “是。”伯格斯统直言不讳。 腓特烈大帝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见沧桑:“我知道,在过去的二十七年间,你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的存在,当你真正知晓时,为你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杀戮与伤痛,你身上流淌的血液,从未给你带来过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