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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惹怒了阿父更不好。他战战答道:“阿……阿父……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不把箭法练好,绝不随意开弓,你再信我这一回好不好……”道歉求饶的话说得流流下水。 皇帝一拍桌子,喝道:“我只问谁许你去豫州监狱的?!” 杨盼把弟弟挡到身后:“阿父,这件事是我闹出来的,也是我逼弟弟带我去豫州监狱看罗逾的。后头所有的事,你懂的,也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今儿这责罚,应当我来担当,阿父打我吧。” 看到皇帝眯着眼睛十分严肃的模样,到底还是有点怕他的力气,杨盼愣愣巴巴又加了一句:“上回阿父的二十戒尺,我还是记得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选的解手刀是没开刃的,我也吩咐阿火用箭瞄着他以防异动。但是,背着阿父去牢里,还放跑了罗逾,就是大错特错了。我……我认罚。” 皇帝沉沉地对外头道:“东西送进来!” 杨盼悄悄握住了弟弟的手,杨烽也紧紧地勾住了jiejie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太紧张,另一只手拿袖子揉了揉鼻子,眼眶红了,鼻尖也红了。杨盼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咬了咬自己的拳头,也是立刻眼眶发红的模样。 皇帝注目了他们姐弟俩,正好此时外头宦官送进来一个长长的托盘,径直走到皇帝身边。皇帝伸手从里面拈出一样东西—— 姐弟俩偷偷瞄过去——不是鞭子,也不是板子和棍子,而是一根丝帛,已经变作旧黄色,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皇帝抚着这一条细长的丝帛,叹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对两个孩子说:“这是王蔼的信鸽传来的。这孩子,真是争气啊!” 杨盼低下头,很怕父亲夸夸夸,又要把她和王蔼拉郎配——自从她做出了放走罗逾的抉择,她的内心已经告诉她:这辈子,她还是爱他。她要找出梗阻在他们之间的高山黑水,要披荆斩棘,要改变她和他的命运。现在,一切未知,可是她还是愿意等待。 杨烽此刻一个喷嚏打出来,顿时涕泗横流,赶紧要了软纸擦鼻子。 “王蔼啊……”皇帝看了儿子一眼,继续夸赞王蔼,“这次深入柔然,已经得到了柔然大汗的宠信,带着四万柔然兵,夺取了燕然山,北燕王朝震动,正在调兵往救。只是太成功了,也未必都是好事啊。” “他……他还是用着罗逾的身份?”杨盼愕然问,问完后也是大声一嚏。 皇帝简单地点了一下头,目视狼狈擦鼻子的杨盼说:“柔然大汗自然当他是北燕五皇子,而且,他那把短剑确实能够号令燕然山的守军——发现不对劲时,燕然山已下。但是,只怕我当年和他父亲王谧定下的婚约,要作废了。” 皇帝笑得若有些凄凄,杨盼心头震惊:“王蔼他……王蔼他不会是……” 谈不上爱情,但是一个活生生的直率肃穆的小伙子,杨盼认识了他这几年,就算是友情也是有不少的,若如雪泥鸿爪一样,只留个印痕就悄然无迹了,难道不是痛彻心扉的事?! ☆、第八十九章 杨烽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打起来, 小脸都涨红了。 皇帝停了话头, 转脸看向儿子:“怎么了?今天叫你在门口跪了一会儿就着风受凉了?” 杨烽难受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刚答了一声:“或许是着风——”又是两个喷嚏。 仿佛会传染似的, 杨盼也打起喷嚏来,可偏偏还有问题想问,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她今日马上奔波, 大概也着凉了, 但是,皇帝还是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拉过儿子,扯着杨烽的袖子闻了一下, 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谁教你在衣袖上撒胡椒粉的?!”然后气恼地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杨烽捂着屁股跳起来。杨盼赶紧过去护着他:“阿父,这主意——阿嚏——也是我出的。” 皇帝气恼地说:“阿盼,你如今倒是个混不吝了!各种坏主意都有你的份儿?你以为,你们俩装病, 就可以不挨打了?” 然而,知父莫若子。别说是真病会舍不得,就这会儿, 两个人被胡椒粉呛得喷嚏连连,皇帝也心疼起来, 一人脑袋上戳一指头,然后就赶紧叫宫女:“快带公主和太子换身衣服去!”还不忘恨恨地加一声:“先睡觉去, 明儿再收拾你们俩小兔崽子!” “王蔼他……”杨盼红着眼圈问。 皇帝没好气地说:“活着呢。你们俩这么想念他,他打喷嚏怕只比你们多!我他妈怎么生出这么傻的孩子啊?!” “活着呢”三个字一出,杨盼虽然还有些紧张, 到底能好好睡一觉了。这一夜的梦中,有乱云飞渡的苍山,有白骨露野的村落,有套着歪歪扭扭剑套的利剑,也有一个捉摸不透的惨绿少年的背影。杨盼在梦中喊着那个少年,想看看那到底是罗逾,还是王霭,但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罗逾从豫州飞驰往平城,一路上餐风露宿,苦不堪言。到了平城城门,只觉城门防务似乎比他离开的那时候增加了不少兵力,他心下惴惴,下马到了门口,那里排着长队,一个人一个人在查验。 他假装无意地问排在他前头的一个老伯:“怎么一个个查起来了?” 那老汉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也不这么查,可不是北边被叛军夺了,不能叫细作偷偷混进到都城么。” 罗逾呼吸都紧了,但面上是笑嘻嘻的:“嗬,叛军?哪里造反了?哪位藩王么?” 老汉道:“哪里是藩王!听说是大汗亲生的儿子造反了,带着一群柔然人打自己个儿儿的国家——作孽啊!那些藩王么?你看连大汗亲生的儿子都靠不住,那些兄弟、堂兄弟,又能有多少和睦友爱,拿阿干(鲜卑语:哥哥)的国家当自己家的?估计也在看形势吧,大汗压得住,他们就乖乖跟从平叛;压不住……呵呵,估计也有自己的心思。” 罗逾脸色已经变了,强行笑答:“万一是误会呢?” 老汉“呵呵”了两声:“皇家的事儿,反正我们也不知道,随他误会不误会。一打仗,得,牛羊要死大半,粮食也没有人种,柴米油盐都要贵,大汗为家里事儿烦心,咱老百姓的日子自然是更要难过了!” 这样聊着,城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到了栅栏门前。罗逾散手散脚,就带着一匹马。守城士兵皱着眉头打量他打量了好几次,最后问:“你从哪儿来?” 罗逾知道自己这身实在背晦得很:又薄又脏的麻布夹袄,一路上被树枝挂得破烂流丢,里头的丝绵一点一点翻出来。头发只在清水里涮洗过几回,冷得厉害,不敢下水洗澡,使他觉得自己脏不可堪。他低了头,好像有些害臊似的:“从南边做生意回来,遇到马贼,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