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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上的血色一丝也不剩了,像个苍白的隔夜小丑。 骆闻舟沉声说:“继续搜。” 亲自下了水的陶然呛了一口,咳嗽两声:“继续搜!” “陶副,你看那里!” 绑匪大概是被警笛声惊动,慌乱之下把车开进了水里跑了,货箱没关严,里面的周怀瑾连着他身下的木椅一起漂了出去,木椅好像一个蹩脚的救生圈,搭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险伶伶地随波逐流。 “我抓住他了!” “拉紧拉紧,别松!等等……还有气! 二十分钟以后,周怀瑾获救的消息传回了周宅——周怀瑾腿上被砍了一刀,幸运地没伤到要害,其中一个慌不择路的绑匪并没有容得同伙仔细地杀人碎尸,被遥远的警笛惊动,急不可耐地一脚油门,把车踩进了白沙河,随即两个绑匪逃走不知去向,周怀瑾顺着河水漂流而出。 胡震宇大松了口气,郑凯风不动声色地合上眼,不知是在念佛还是怎样。 周怀信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随后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卫生间,紧张得吐了个底朝天。 门口有人跟了进来,周怀信以为是保姆,气喘吁吁地闭着眼伸出手,嘶哑地说:“给我水。” 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递到他手上。 周怀信一口灌进嘴里,就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至于吗周兄,你不是早知道这结果吗?” 周怀信猝不及防,“咕咚”一声,把漱口的水咽了下去。 第69章 麦克白(十) “费爷,”周怀信有点僵硬地回头,勉强一笑,“你说什么?” 费渡回头看了一眼,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走来走去,基本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他抬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卫生间灯光晦暗,加深了他眉眼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笔触锋利的画。 “别装了,我又不是昨天才认识你。”费渡十分放松地靠在门板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周怀信,“你一年到头见不了你爸几面,压根也没关心过你们家财产,什么私生子家生子的,从昨天到现在,我看你总共也就抢胡总手机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是真的。” 周怀信转身背靠洗脸池,沉下脸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杨波就算真是你爸的私生子,也不必搞这么大的阵仗认祖归宗,你家老头在太平间躺得踏踏实实,他大可以回国请求司法鉴定亲子关系,这又是绑架又是杀人的,图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司法鉴定他想做就做吗,真当我们哥俩是死的?一把火烧了老头,也不给他一根头发,”周怀信嗤笑一声,“他不就是为图钱么?小门小户出来的,算的精。” “网上爆出来的那三支基金就够你家喝一壶的,就算是假的,查一次也让你们伤筋动骨,真图你家钱,他不会这么损人不利己。” “都说了我是个画画的,不懂你们这些生意人的事。”周怀信不耐烦地一摊手,仗着自己瘦,从费渡身边挤了过去,打算要开门出去。 费渡一抬手扣住了他握在门把上的手腕,周怀信一激灵,感觉费渡冰冷的手指像一条蛇,紧紧地卡住了他不动声色下剧烈跳动的脉搏。费渡虽然颇有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对付周怀信这根麻杆是很够用了,轻轻一推就把他按在了旁边的储物柜上。 周怀信:“你……” “嘘——”费渡抬起一根手指打断他,“小点声,警察还在外面——你家那倒霉司机一开口,我就知道不是杨波,这东西怎么cao作你我都清楚。买个人当替罪羊,不留证据,进去几年,给够他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出来还有工作,又不是死刑,跟去个艰苦的地方外派几年差不多。谁家的替罪羊也不可能出卖主人,国内又没有专门保护污点证人的制度,卖了主人也未必逃得脱刑责,白坐牢不说,家人还受连累,没这个规矩。” 周怀信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们什么规矩。” “别装纯,”费渡摇摇头,“我们这边刚猜测你哥可能在一辆货车上,绑匪那边立刻就不再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缩短镜头,是觉得警察太笨,生怕我们抓不出内jian,怀疑不到杨波头上吗?” 周怀信冷笑:“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祸杨波——绑架大哥,再顺手除掉私生子,我明白了,这事横看竖看,都只对我有好处,所以现在我是嫌疑人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费渡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去吧,”周怀信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脸上却又恢复那种疯疯癫癫的满不在乎,轻佻地冲费渡一笑,“酒池rou林里泡不出什么感情,我不怪你,我要是因为这个折进去,以后出来不愁没有牛逼吹,这是编排了一场多大的戏,我是个多么伟大的行为艺术家!” 费渡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怀信嬉皮笑脸地问:“你叹什么气,难道是在遗憾还没睡过我?” 费渡说:“我吃不消你。” “那当然,”周怀信到了这种情境,竟然还有暇洋洋得意,“你那过时的审美肯定吃不消我这种前卫的风景……” “我吃不消你这种自以为是在装疯卖傻的真傻子。”费渡淡淡地打断他,“周兄,你大哥是亲生的吗,你跟他到底是有多好?” 周怀信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手指紧紧地扣在了身后储物柜的柜门上:“奇怪,费爷,你刚才还说我绑架我大哥,又嫁祸杨波那个狗娘养的,一石二鸟,怎么现在又变成我跟他有多好了?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是被我的美色冲昏头脑了吗?” 费渡没接他这句干巴巴的玩笑话,平铺直叙地说:“绑匪抛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你抢走了胡总的手机,他的手机直接登录到了你们官网后台。” “是啊,哟,不得了,原来胡震宇装得那么镇定稳重,其实早准备好了要曝光私生子的事,”周怀信“啧”了一声,“这种事我当然要抢先啊,越真情实感越没有嫌疑嘛……” “我警告你回复绑匪要慎重,你当时明明听进去了,”费渡丝毫不理会他说什么,只是兀自陈述,“可是转脸又来了这么一出?为什么?” 周怀信挑起修成了一根线的细眉:“你是问我……” “因为你看见了胡震宇的小动作,”费渡几不可闻地轻声说,“贵司这种标准化管理的公司,官网一定有专人负责打理,发什么新闻也一定有固定的请示流程,这事无论如何也不是胡总该亲自管的,他第一时间亲自登上后台,这不合常理,这点不合常理证实了你的某些猜测……” 周怀信的表情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纹丝不动。 费渡微微顿了一下:“就是你哥根本没有被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