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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心肠的人,听到这样的曲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这曲子像一朵花,轻轻别在少女的发上。人人听在耳里,都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最温柔、最甜蜜的时光。杨采和想起了两情相悦的欢美,薛灵鹊想起了君山摇曳的泪竹,连看似冷硬不近人情的崔玉梅,也想起了幼子呀呀学语之时,自己与丈夫在九华山的莲台下说笑的模样。 朱靖想起了什么呢?他想起了兵荒马乱的石板桥,想起了一把新油的红伞,想起了自己落在浑浊的茶汤里,涟漪不息的泪水。 而屈方宁想起的,却是那一年下江南时,临行最后一天,御剑带了自己,坐在乌篷的小船上看江花。 那时天还没亮,宣州刚刚下过一场雨,湿柳絮落在青石板上。自己枕在御剑膝上,身上盖了他的锦袍,将吃剩的玫瑰饼放在水中喂小鱼。 他眯着眼睛,躺得很舒服,几乎要睡着了。忽然想起前一天听到的故事,连忙睁开了眼睛,向御剑说:“大哥,以后我死了,你也把我的心拿出来,一片片剖开来瞧吗?” 御剑在他额头上凿了一下,哂道:“小猴子,你的小心眼里藏着些甚么,我还用剖开来才知道?” 水边悄然无声,人人都沉浸在梦幻般美丽的往事之中。忽而一道轻柔的歌声传来,那是王娇鸾低声唱起了一支南方的曲子。 突然一声弦响,琴笛俱静。谢空回挑开断弦,歉然道:“久不拂弦,有些手生了。” 屈方宁乍然惊醒,只觉人间悲喜茫茫,恍若南柯一梦。一摸脸颊,尽是泪痕。 王娇鸾如梦初醒,看向柳谢二人,歌声戛然而止,神色渐渐扭曲。 柳云歌垂下玉笛,缓缓道:“尊师本性灵慧,经由君山一战,更触及天地间至圆满、至欢喜之境,自此堪破迷妄,了悟兰因,是有此曲,教化我师兄弟二人,及普世千万愚人妄人。王姑娘,尊师坐化之时,想必已是心开天籁,灵珠在握,而非余恨未消,怄气而亡。此曲世上只我二人识得,却偏偏教你认作仇人。造化弄人,那也怪不得。只是……我九华山上下一脉,实在……太冤屈了!” 他天性温润,这“太冤屈”三字,已是最重的怪责之言了。屈方宁在旁按剑而立,只觉谢空回这一世兜兜转转,竟不知该向何人诉说。罪魁虽在眼前,却难以直斥其非。半生悲苦,好似老天爷开了一个极恶毒的玩笑。刹那间满腹悲酸,恨不能放声嘶吼。 王娇鸾一对无神的瞳孔落在谢空回佝偻的身上,颤声道:“谢……谢空回,我对不起你。可是师父,师父,我不知道啊!” 话音甫落,她窈窕如少女般的身子斗然向上跃出数尺,突然重重摔在地上。少顷,七窍流出黑血,人也不再动弹。依约之间,她曼妙的歌声似乎还未散去:“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崔玉梅、薛灵鹊见她尸横就地,想到爱子、爱徒因她而死,皆是一番欷歔。周默、杨采和、朱靖皆上前行礼,叩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师伯。崔玉梅亦来到屈方宁面前,将一颗朱红色药丸递在他手里,低声道:“温水含服,三日可解。你是……谢师兄的弟子?” 屈方宁接过解药,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崔玉梅甚为不解,心道:“我中原武林的后辈子弟,怎地反去相助蛮子?” 忽听薛灵鹊厉声道:“……英儿,你说!你若是叛国求荣,为虎作伥,为师今日须容你不得!” 冯女英挑了挑眉,还未开口,只听远处马蹄纷沓,火光点点,隐隐有传令喝问之声。屈方宁向旁使个眼色,周世峰微一颔首,与罗天宇一道潜行而去。 柳云歌对此种种视若不见,凝望谢空回良久,叹道:“师弟,你老了。” 谢空回一笑摇头,道:“师兄,你也老啦。” 柳云歌目视他,腹中似有千言,却是不发一语。 谢空回会意道:“师兄不必自责,我在北原过了十几年逍遥日子,杀狼吃rou,打架斗殴,一身功夫倒也没全荒废。自从结识了这小子,一年到头奔波在外,给他跑腿办差,越发的勇猛精进了。”说着,向屈方宁一指。 屈方宁胸口一酸,伸手扯住他一边衣袖,低低道:“大事已了,咱们这就回去罢!” 谢空回却道:“不急。”旋即拉了他手,向柳云歌正色道:“我有一事相求,望师兄答允。” 柳云歌道:“你说。” 谢空回指屈方宁道:“这小子本是南朝人,从小被送来敌国。这些年吃尽了苦头,才得以有今日。如今北原自千叶、毕罗两国首领以下,多是他精心布局十多年的棋子。你们轻举妄动不要紧,却差点误了他的大事。” 柳云歌目光落在屈方宁身上,肃然道:“义士如有用得着我九华派的地方,但凭吩咐,无所不从。” 谢空回摇了摇头,道:“师兄错了。乱世之中,独善其身已极其不易,何必再令一门一派卷入风波?”说着,抓住屈方宁背心,将他推向柳云歌面前,口中道:“我虽教过他一些胡拼乱凑的功夫,却未行过甚么拜师大礼,算不得正式师徒。我素知掌门师兄爱惜人才,这小子功夫虽差了点,人品心性却着实不坏。请师兄瞧在我头一遭引荐的份上,收他为徒罢!” 一言既出,人人都大吃一惊。屈方宁急道:“回伯,你这是做甚么?你……你嫌我资质太劣,不要我做你徒弟了?” 谢空回不耐烦道:“我在与你未来师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复向柳云歌道:“师兄,你可允了?” 柳云歌目光不离他左右,叹息般开口道:“我自然答允。” 谢空回欣然道:“多谢师兄,这可是卖了我天大的人情。方宜,还不给你师父磕头!”足尖在屈方宁腿弯中一踢,令他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待要强行挣扎,哪里使得上力?但觉背后一股沉重力道不断涌来,被迫向柳云歌磕了三个头,才狼狈爬起。 只见谢空回嘴边挑起一丝笑意,仍指他道:“师兄,你这位爱徒双手经脉断过一次,至今还没恢复。师兄一向精通药理,熟辨脉络,内力深厚绵泊,更与我系出同源。天时地利人和,不如替他瞧瞧罢!” 屈方宁这才理会过来:“原来他是要柳掌门替我诊治。却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柳云歌目光微不可见地一暗,向屈方宁温和地笑了笑,道:“来,让为师看看你的手。” 屈方宁只觉他二人说话的口吻都透着一股奇怪,不明所以,在柳云歌身前坐下。柳云歌亦随之坐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