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 舒沈篇

    她推脱了温阮的好意，借口说会叫他一起。当然，并不是因为她不需要人陪伴，只是她的生活要因此发生巨变，她还没做好准备，应该说，他们都没准备好，所以此时此刻，到真正拿到结果的这段时间，她都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很难描述这种情况，也许曾在脑海里幻想了很多次当下的场景，且无比坚定地告诉自己遇到时应该要怎么做，但，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感觉到了母体的情绪，她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还没等闹铃响，六点刚到就醒了。

    试纸检测太草率，至少她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确定，于是挂了门诊最早的号做完了血液、尿液、腹道超声波的检查。

    没有意外，就是怀孕了。她坐在医院的走廊冰冷的金属座椅上，低头看着那几张检查单和最后的诊断结果，静坐了有十几分钟。

    等把一切都想清楚，沈念之选择先打电话给经纪人，把自己的强制性休假改为主动休假，而后给少女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最终的结果，又在聊天框里补了很多表达喜悦的表情。最后，最后她打开通讯录，滑动联系人列表，一直滑到孩子的父亲那一栏，轻轻地摁了下去。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正是他最忙的时候，也许晨会都还没开完，但她今天格外地有耐心，也不算等待时间，就坐在椅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打。

    这个孩子来的当然不是时候。他们一月前就再也没联络过了，正是因为温阮的事情。大约是他的手段太残忍了，太狠了，也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就私下逼迫少女做这种事。她那几天很生气，便主动地断了和他的联系。

    这是单方面的冷战，但对方大约也猜到了她不开心，所以没来找她不痛快，只在上周听说她连番晕倒后通过经纪人的嘴通知她，要她强制休假回家。

    他们联系用的都是私人手机，他开会时自然不会携带，她心里也清楚，但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执拗，非要打通不可。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就在她双目无神地盯着脚边的地砖发呆时，电话忽然接通了，话筒里传来的男声惊地她浑身一震，将她从失神中唤醒，“念之。”

    舒明远自然对这样的冷战不满，他觉得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没必要藏在肚子里憋着，所以并不像平时问两句“发生了什么？”或者“找我有什么事？”，只冷峻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女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犹豫了半分钟。男人听见她这边没声儿，忍不住皱眉，催道，“不说话我就挂了。”今天有一整天的会，他没这个闲工夫陪她在这里打哑谜。

    她听见他并不友好的语气，胸口一酸，抬手抹了抹眼角，忽然开口，说得很轻，但是一字一顿，确保每个字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远哥，我怀孕了。”

    男人抓笔的手一松，注意力从眼前的文件上转移开，落于电话那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过手机翻看了之前二十几个未接记录，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急迫地寻找他，开口询问，“你现在在哪里？”

    “中心医院，刚做完检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决定，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契约关系下不可忤逆的甲方。

    舒明远皱紧眉头翻看了桌前的时间安排，都是些推不掉的工作，只好问她，“你是现在来我这里稍微等我两个小时，还是晚上我去你家一趟？这事儿不好电话说，我们当面谈吧。”

    “我现在过去。”女人没办法如此提心吊胆地必捱到夜晚，便果断选了前者，想着无论好坏，总要有个结果。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坐在男人的办公室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见他推门而入的声响。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包了饭菜，两只手都拎了四五个玻璃碗，径直走到她这边，默默地将饭菜在桌案上摆了个满当。大抵他也没做好准备，所以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将碗碟都放好后，又熟练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饭菜不油腻，特意照顾她的胃口准备的，什么种类的菜都来了一份，倒叫她突然犯饿，胃里传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就在她准备建议要不然先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要和我结婚么？”

    结婚，生子。这好像是标准的人生流程。但她低着头绞着食指，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你没绑架我，我也不想绑架你。”

    他们并不是先有的感情，他们不一定有感情，他们的那点因为性欲纠缠在一起的感情未必能撑起一个家，所以她从没想过要在怀孕之后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而舒明远如今的心思，早就不在感情上了，再加上两人年岁和阅历都相差太多，贸然成婚，会让她吃很多亏。他对此很清楚，所以他问女人要不要婚姻，如果她需要，他就给，如果她不需要，他也不强求。

    “好，我听你的。”他拉了拉女人的手，同意了她的这个决定。

    但是不结婚就意味着双方已经完成合约，之前签的已经不再有效力，之后他们选择谁当性伴侣都可以，不需要经过对方同意，换言之，对方不再有知情权。

    思及此，沈念之反问他，“你还愿意选我当情人么？”她并不想离开他，虽然男人答应自己怀孕之后可以养她一辈子，但那种结果已经不是她想要的结局了，她变得贪心起来，想在他身边待更久的时光。

    女人问的小心，原本孕期情绪就很敏感，一点小波动都要惹她不痛快，所以说出自己的心愿时，轻声细语的，很温柔地询问他。

    “会，这些人里，我最喜欢你。”舒明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虽然对她谈不上那些代表爱情的刻骨铭心的词汇，但她已经是自己这些年来最上心的女人了。

    这一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掉回胸口，她动了动被他捏在手里的手指，想起少女的叮嘱，坦白自己这段时间忽然冷战的原因，“我管的太多了，之前想的清楚，但是听见阮阮受伤的事情还是大脑一热迁怒于你。”这种情绪转移很不合理，因为真正要伤害她的并不是舒明远。

    但他也不打算追究了，左右没提前通知她一声也是自己的错，“嗯，我知道。这段时候听说你不舒服也没过问，我也有错。”

    这种双方致歉握手言和的情况最是理想，不会让别扭横亘在二人之间，最终变成无法开解的死结。

    大事已定。男人的视线才终于从那些冒热气的饭菜上偏转过来，看她，看见她最近休息的不好，脸色没什么光泽，又忍不住往下看，看她的小腹。他承认自己最开始的这种借腹生子的主意并不光彩，但如果是眼下的这种情况，他是开心的。

    “要搬到我那里去住么？我请几个人照顾你的饮食，修养的这段时间想做什么都行，上课、看书，只要你喜欢。但是工作内容特殊，我就给你停掉了。后面如果你还想回来我再给资源。”舒明远从桌上给她拿过几小碟菜，简单地夹到她的碗里，像话家常那般同她商量日后的计划，虽然很简陋，但自己也没什么经验，能想到的都在这里了。

    女人接过他手里的碗，先是简单夹了一根菜，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反胃后，才开始大口的吞咽，“周末搬吧，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上周最后一次拍戏的时候见红了。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没想好。”她还太年轻。

    “好，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他也拿过自己的那副碗筷，陪她一起吃。

    她嚼在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眼泪就掉出来了，也不敢给他看见，就把脸都埋进了空碗里，假装吃饭。不久，在肚子里搜索了一会儿后，选择在吃完后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该做的。”他瞧着女人越哭越难受的样子，从桌上抽了张纸，一点点替她擦干所有的狼狈，最后给了她一个温暖又可靠的拥抱。

    这么荒唐的开头，也能有个还算合理的结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