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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让方伯爷给赏就是了,偏等他出了门,让方大公子追上来。 张太监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这个话才算是说得有点意思了,我叫你出去,你不单是要带着手,也要带着眼睛,带着心。” 小福子连连点头:“是,多谢爷爷教我。” 又砸吧着嘴道,“这有儿孙也麻烦得紧,方家人丁算少的,都隔着辈斗成了这样,我瞧还不如我们这样没根的清静呢。” 张太监白他一眼:“才说你灵醒,又冒蠢话!你这是年岁小,等你到了咱家这个年纪,金山银山换不到一个连着你血脉的后,你才知道真没有,是个什么滋味。” 小福子大咧咧地:“没有就没有呗,我自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后只服侍着爷爷,给爷爷送了终就成了,我又不是方老伯爷,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业要传承。” 他说完这句话,屋子里静了一瞬。 灯花跳了一下,张太监慢慢道:“你这种话似乎没什么,但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小福子低了眉眼,诺诺地应了个是。 说方老伯爷没什么,就传出去也不会怎样。 可这座宫里,住着一个至高无上的人,他有一份世上最大的家业,无子可承。 假使这位至尊听到耳中,触景伤情,小福子的前程就悬乎了。 “在这宫里行走,你再加上一百个小心,都不算多的。”张太监又点了他一句,才道:“行了,明天我不给你排差事,你就在宫门外等着,领方大公子进来,你收了人家的重礼,也当殷勤些,别叫人觉得礼砸水里去了。” 小福子忙道:“是。”又陪着笑,“爷爷看,这小金马打得真精神,回头我给爷爷放到宅子里,也是个好意头。” 张太监斥道:“咱家稀罕你这些,还要你献这个勤儿。” “那是,那是。”小福子嘻嘻笑,“不过我就乐意孝敬爷爷,爷爷不要也不行。” 站起来垫着脚尖溜了。 张太监无奈,冲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猴崽子。” 第26章 隔日一早, 方寒霄就出了门, 小福子来传旨时虽没说具体的时辰, 但觐见之事,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宁可在殿外等一天, 不能皇帝传唤的时候说人还没到。 方老伯爷很不放心,嘱咐了他许多话, 方寒霄一一地听了,不过他这么连着沉默点头, 只有让方老伯爷更不放心了——皇帝要召方家人了解他的病情不稀奇, 他能在漕运总兵官这么肥到滴油的差事上干上十来年, 跟皇帝当然算是君臣相得的, 但要示天恩为何不召方伯爷, 却召了哑掉的方寒霄呢? 方老伯爷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人,想来想去想不通,只得目送走方寒霄后, 在家里悬着心等他回来。 方寒霄进宫的一路上很顺利, 因为小福子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他了,笑嘻嘻地给他引路:“大公子早呀,昨儿方伯爷一直拉着我说话,我忘了提醒大公子一声, 最好早些来,幸好大公子肚里有,自动来了。” 方寒霄向他笑了笑, 他不会说话,但眉目生得好,深邃清朗,是天然的贵公子风度,这一笑,便好似同人打了个亲近又和气的招呼。 小福子不觉一边走,一边就和他搭话:“大公子这是头一回进宫来?” 方寒霄竖手指跟他比了个“二”。 他举止随意,因这随意,小福子感觉不到跟他的距离感,笑着就道:“呦,想必从前是跟老伯爷来过的了。” 方寒霄点点头。 小福子又与他聊了两句,方寒霄一概以摇头点头回应,他的哑疾让他跟人的沟通终究还是存在很大障碍的,小福子忍不住可惜道:“大公子这样的人品,怎么就,唉——” 同情也是扎人心,小福子识趣地止住了,转而道:“大公子别担心,皇爷是因着别事,想起了方老伯爷,才召大公子来问一问,大公子有什么说什么便成了。” 方寒霄点头微笑示谢,又转头注目着他。 小福子声音压低了,笑道:“大公子真是个聪明人,您这么看着我,想必是听出点头绪来了,这也不是秘密,我说了无妨——隆昌侯,就是接了您叔叔差事的那位,在任上闹出事来了。” 方寒霄眼神一闪,他懂了,方老伯爷镇守了那么多年没事,隆昌侯接手不过两三年就出事,这一对比,皇帝想起了老臣的好——这老臣还正重病着,所以特地召了他的子孙入宫,是问询也是抚慰了。 方寒霄笑意加深,冲小福子又点点头,但没给他递赏钱。 小福子反而高兴,他又不是个只会死要钱的钱篓子,讨赏也是讲究气氛的,他看方寒霄合眼缘,主动给他多说两句,那是他乐意,方寒霄要掏把银子出来砸他是在侮辱他,不给才是领了他的情。 当下两人一路走着,不多时到了御书房外,今日没有大朝,但有小朝,皇帝在文华殿里和几个阁老议着事,还没过来。 方寒霄就暂在旁边廊下等着。 边上有耳房,来觐见的人也可以在里面歇一歇脚,不过小福子悄悄告诉了他窍门:“大公子这不是急事,最好就在边上等着,这样皇爷下了小朝过来,一眼就可以看见大公子,免得叫那些官们加了塞。” 在这里候驾的不只是方寒霄,也有几个级别不够参加小朝或是因别事而来陛见的官员们。 他说的不错,等过近一个时辰后,御驾降临,确实一下就看见了方寒霄,想起来召他来见的事,但与此同时,不妙的是,圣心不悦,皇帝迈过朱红门槛的时候,步幅间那股子郁气几乎是挥洒着溢了出来。 小福子一看就快哭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啊,领着人献了半天殷勤,结果撞皇帝气头上来了! 早知还不如叫方寒霄躲着等一等,先让别的官员过来给皇帝煞煞性子了。 这时候想也晚了,里面已经传出话来,宣方寒霄觐见。 方寒霄进去,行叩拜礼。 皇帝坐在御案后,眼底怒气尚存。 他这气不是因朝事,作为一个年已四十二岁而膝下空虚的皇帝,他跟大臣最容易发生冲突的,是子嗣问题。 今次也不例外,议着好好的事,最后阁老们拐弯抹角地,又把话题拐到了建议他过继子嗣上,过继,过继,他又不是不答应,不过是要再抉择抉择,这些人还只是天天唠叨个没完! 唠叨一回,就等于提醒他一回,他自己生不出来,后宫三千沃地,他种不出一棵苗。 越听这种话,他越是不想把过继的事正式提上议程。 现在,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方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