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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轮椅也在那里。”我预感到再接下话去,或许就会说出一些难以挽回的话,而我向来不想面对冲突和争端。 可谢阆却并不想顺我的意。 他又开口:“是了,我忘记还有个为你借轮椅的师兄了。” 我捏着车帘的手微微颤抖:“谢阆,你还有完没完了?” “现在肯叫我名字了?”他语速放了缓,“怎么,这些人事不准我提吗?” “我问你,当年送过的汤药,你故技重施地给过多少人,才能教这些人都对你好?你同多少人要了猎物、给多少人做过剑穗、又与多少人写过信?如今秦徵救了你的性命,你又想怎样道谢,是不是该对他说以身相许?”他话中携了万千箭簇,蜂拥着扎到我背上,“应小吉,我是不是该赞你一声好手段?” 以前听人说,刀枪斧钺不如言语更加伤人的时候,我还不能完全理解。可如今听见谢阆的话,我才知道前人说过的话没有半分夸张。 将人捧上前的真心再一次踩在脚底这件事,即便是过了三年,也是难以忍受的疼。 可我忽然就笑了。 “好手段?” “是,都是我的手段。” “你练武受伤,我在保和堂门口排了一夜的队为你买伤药,是手段。” “你被老侯爷责罚,我冲到你身后为你挨了军棍、肩上现在还留着疤,是手段。” “你对我不屑一顾,我还上赶着纠缠你,被人指着鼻子骂我少教养不知羞,也是手段。” 我忍住鼻尖的酸涩,扯了扯嘴角:“侯爷,你说我这么好的手段,当年你都没上钩,那你现在给我弄上你的马车,是在琢磨什么呢?” 19. 生病 但愿一梦旧疾平。 谢阆一愣。 “我……” 我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无力又滞涩,苦味泛上舌尖,又蔓延到身体四肢。 “既然在侯爷心中我这样卑劣,还是不要跟我有牵扯为好,我也怕我一不小心就污了你们侯府的门楣。更何况按照侯爷的话,我一只手都快够上镇国公府的门槛了,侯爷还是别坏了我的好事吧。” 谢阆眼神一沉:“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不是那样想的,只是……一时气急。” “你说是就是吧。”我从薄毯里伸出手来,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掩饰过低垂眼睑中的温热。 我曾经一度觉得,心上被插满了刀子,大概已经再找不出地方受伤。可是谢阆过了三年时间,仍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缝隙一刀毙命——这大概也算是一项特别的本事。 ——我亲手送给他的本事。 “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话,是气急了。”谢阆声音放低,虽仍冷硬,却也能听出比之前软了些。 “谁叫你这几日分明躲着我,可偏偏见别人见得勤。”他顺手扯过我落到肩上的薄毯,想给我再盖上,“至于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瞧见了我右手指腹上那条寸余的疤痕。 疤痕泛着白,边缘如蜈蚣斑驳,丑陋而霸道地横亘在我的指尖,用力摁下去时粗硬没有痛感。却如同一道警钟一刻不停地提醒着我。 那些在灯下磨破手指仍甘之如饴的日子。 那些在后厨烟熏火燎仍满心欢喜的日子。 那些在驿站翻遍所有信件无果、仍心怀希冀的日子。 我阖了阖眼,打断他:“所以这都是我的错了?” 谢阆抓着毯子的手停在半空,我抬头看他。 “我躲着你是我的错,我见别人也是我的错;我落下水是我的错,我被你羞辱也是我的错。” 我喜欢你,也是我的错。 三年前跟在谢阆身后紧追不放的时候,从未曾想过“委屈”这两个字。可如今想起来,我走过来的这条路,说步步染血是有些恶心,但却也的确每一步都是从我的心口上碾过来的。 我此时只觉得疲惫。 “谢阆,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背呢?我明明什么都不做了,可到头来为什么错的还是我?”我看他,“我都听你的了,不再纠缠你、不再给你写信,我都好端端地自己待着了,怎么还是我错呢?” 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没理会他,只自顾自道:“左右你们靖远侯府这根高枝我已经不攀了,好歹求侯爷放我一马,你看行吗?” 我将身上的毯子扯开,硬生生地挪到了马车门口,强行要求马车夫停车。那车夫回头看了谢阆一眼。 “不行。”我听见谢阆的声音,含了几分沙哑。 我不知道他在回答谁,是我还是车夫。 我转过头去,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干。 我说:“谢阆,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 我从谢阆浓黑的眼瞳中瞧见自己的模样。 狼狈又灰败,像极了淋了雨的麻雀。羽毛湿漉漉地耷拉,身上还得缠着不知从哪绞上的刺藤,每动一下彷佛都是在消耗一分生气。 谢阆同我对视半晌,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听她的”。 马车夫很快便调转了车头,回到茶寮的位置。 所幸是秦簌簌姐弟还没走,见着谢阆的马车回来,心生惊讶。 我招呼秦簌簌弄来我的轮椅,将我从马车上扶下去。只是我没想到人背时的时候,什么样的倒霉事都会一股脑全凑上来——我的轮椅坏了。 我不管不顾,执拗地要下车,秦簌簌姐弟只好和马车夫一道过来,将我硬生生地抬了过去。 下车的时候,我一眼都没看谢阆,他原本还试图扶我一下,可是立即就被我拂开了。他也没有强求。 我与他之间,意外地达成了默契。 我上了镇国公家的马车。秦簌簌见我脸色不好、显然不想说话的样子,什么也没问,只强行从秦徵身上扒下马车里唯一一块毯子,重新将我裹紧。 马车里,秦簌簌烧了暖手的小火炉,将我拢进了怀里。 可我仍然觉得好冷啊。 * 回到应府之后,我不出意料地病了。 这场病来的又凶又急,如秋日的野火越烧越旺,层层烫过砂砾尘土,将荒原上的遗草尽数烧毁。 我人事不知,任由这场火烧了个痛快。 我陷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梦境死死将我拖住不愿放手,我踩进流沙爬不出来。怪诞又模糊的面孔在我眼前流转,反复出现,又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