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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都吃不起,也必定要穿着长衫,哪怕那长衫千疮百孔。 更别说如曾玉裳那样,曾经活成武青路上的传说,而且这传说,已经历经数十年,依然屹立不倒。 曾玉裳全然不知何小曼的内心正百转千回,她轻声细语,悠悠地说着古诗词里那些和菊花有关、有秋色有关的诗句,有些是何小曼听过的,有些却是全然陌生的。 而后又说到里的菊花起社与螃蟹宴,亦正是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景致。若再较真一些,即使是那书里的故事地点,只怕也离S市相去不远。 何小曼偶尔应合几句,纵然在古典文学上素养稍有欠缺,但作为一个聆听者,她已是足够了。这个年代经历了“读书无用论”,能如何小曼这样言之有物的年轻人已是不多,有耐心坐在这里听曾玉裳娓娓道来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更何况,何小曼还这么好看呢! 曾玉裳说完一段,默默地望着何小曼出了神,半晌才道:“小曼,你坐在这里的样子,真像我jiejie啊……” “您的jiejie?”何小曼微怔。 曾玉裳的家人与过往,都是从那些周围街坊的七嘴八舌中听说,曾玉裳自己却从没提起过。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jiejie。jiejie比我大三岁,她最喜欢坐在你那个位置,看花园里的藤架,看微风吹拂柳梢,若是雨天,她便坐到廊下,听雨滴打在荷叶上的声音。” 曾玉裳望着一侧的池塘,残荷依旧在,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一池。 “现在这位小jiejie呢?”何小曼轻声问。虽然曾玉裳的年龄已经可以做她的奶奶,但她无法从刚才的描述中跳离,称曾玉裳的jiejie为“奶奶”或者“婆婆”,正如她一直称呼曾玉裳为“曾小姐”一样。 “当年跟父母一起走了。走得沓无音讯。前几年我二哥的孩子倒是给我写过信,原来他们也早就四散,有的在海峡对岸,有的去了美国。我jiejie……从这儿走了没多久就病逝了。” 难得的,何小曼望见曾玉裳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她再如何称呼“曾小姐”,也总是一位老人了。一位内心孤寂,却偏偏又极为敏感的老人。 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越是为了保护自己内心的柔弱。更别说她原本就比旁人经历了更多。 这一刻的曾玉裳,动了感情,在思念她的亲人。 “您……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何小曼低声问。又有些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不愿意说。 大约是阳光的力量,让曾玉裳变得细腻柔软,她靠在藤椅上,抬眼望着眼前被风吹拂的藤蔓,幽幽的道:“从他们搬走后,这里的主人就只剩了我一个。父亲留了一个仆妇给我,不过她年龄大了,十几年前就走了。然后就是月君。月君是个可怜人,男人生病欠了一大笔钱,所以才过来照顾我的生活。原本也不过是为了赚几个辛苦钱,后来男人没救得过来倒是走了,月君却也抛不下我,索性就留下了。” 曾玉裳眼珠转动,斜睨着身边的何小曼:“月君对你不友善,我也看在眼里。不过你这孩子心好,还是一样对她。就这点,我也是欣赏你的。” 何小曼笑道:“月君阿姨是紧张你,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再说了,她虽然态度不友善,可每次我来,哪回少了好吃的?嘴硬心软的月君阿姨啊,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我jiejie……也是像你这般心好的。”曾玉裳喃喃的,将头仰在藤椅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何小曼不再说话,静静地守着她。她知道,曾玉裳在想念她的家人,也或者,是在忍去眼角的泪水。 半晌,曾玉裳没有睁开眼睛,却启唇问:“小曼,学校可有优秀的男生追求你?” 何小曼哑然失笑,为什么时隔不久,两个人都这样问自己? 一个是天下我最帅的萧泽言,一个是优雅孤独的曾玉裳。 “倒是没有。我们学校男生少得很。”何小曼回答。 “真是可惜。你该去优秀男生多的学校,比如……”曾玉裳接连说了两所大学,都是理工科的著名学府。说完又道:“F大本来也是可以的,不过我倒不喜欢文绉绉的男生,心思太细腻了,也是累人得很。” 这个吐槽也太有针对性的,倒激起了何小曼的好奇心。 “文绉绉的男生累人?这是从何说起?”何小曼问。 “我jiejie当初就和学文学的男生好上了,她倒是坚持,可男的……一言难尽啊。如果当初他态度能坚决一点,我jiejie就不会走。如果我jiejie不走,可能也就不会病死他乡,也许我和她可以如现在你我这样,坐在这儿晒太阳,听风听雨,赏石赏菊。” 原来如此,人的每一种憎恶,都有来自过往生活的投射啊。 第126章 打肿脸充胖子 按曾玉裳的标准, 丁砚就很难被判定了。 他学的理工科, 但是人也足够文绉绉。这算不算是曾玉裳所说的那种、让人讨厌的类型呢? 何小曼苦笑了笑,真没想到,自己到曾家园子里赏个菊, 这位小同学也会跑到自己脑海里来抢镜呢。 午饭是在曾家吃的,大闸蟹当然上了桌, 是陶月君的手艺。此等美味,只用最简单的烹饪,便已经是人间至欢。 因为心中存了事, 何小曼不似前几次那样只顾着说话,而是悄悄打量着曾家。这一打量, 倒是让人有些暗暗吃惊。 她发现这屋子里似乎少了些东西。 曾家虽是洋楼, 偌大的房子内部却是中式的装饰,挂着的也都是名家字画。 何小曼对字画不通,也不认得几个名字, 只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听到陶月君很自豪地介绍过,每一幅都有来历,每一幅都有故事。 午饭的时候, 偶尔听到曾玉裳问陶月君, 下午是不是去书画店,何小曼便有些奇怪。曾玉裳虽然爱看书爱听音乐, 但爱好比较西式, 并不喜欢写字作画。却不知要去书画店干什么。 等吃完时来到客厅, 却发现一边墙上有一块墙皮颜色与别处略有差别。 何小曼也不笨,略略一看尺寸,再看看旁边的墙,便明白这儿原本应该挂着一幅字画。而回想一下,似乎以前过来,这儿的确是挂着画的。对,是画,不是字。 现在这幅画去哪儿了呢? 再联想到书画店,何小曼隐隐有些担忧,难道曾玉裳把画卖了? 那些名家字画,价值连城,手头拮据起来卖个一幅,绝对能够曾家开销好几年啊! 虽说字画值钱,可何小曼还是心疼得要死。这些一定都是曾家祖上的遗物,曾玉裳这样清高的人,经由她的手处理家传的名家字画,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何小曼只觉得自己的心沉沉的。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