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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对面眼目茫然的十四少女,想起曾经的朴玉儿与宋千户,深感忧愁地低下头。一样妩媚绝美的脸庞儿,一样不相上下的年纪,一样的卑微身份与贵胄尊崇。逃不出的宫廷命运把人作弄,偏又是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皇子爷,结局怕不要惨淡兮。 这嬷嬷也是奇怪,每回看见自己都好似满腹欲言又止。陆梨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衣带松了,素白的裹胸下隐隐有白隙浅露,难怪楚邹方才离开时窘迫。她想起他最是讨厌女人的rou多,便连忙含羞系紧。 路过沈嬷嬷身旁,低头欠了欠身子,碎步小跑着出去。沈嬷嬷也对她欠了欠身子。 漆红的宫墙下灯火昏黄,正从金水河畔回来的刘广庆,看到前头过去一道人影子,就愣了一下,叫了声“陆篱”。 他手上拿着网兜,里头装着几只活青蛙,声音盖住了陆梨听不见。 身后皇七子楚邯过来,问他在喊什么。 刘广庆便指着前方道:“奴才好像看到旧熟人了,刚才过去一个宫女,像是从前对门酒楼里那个大厨子捡来的小闺女。那大厨子听说也是宫里头出去的掌勺太监,做的一手菜可出名,可惜没一年落病了。” 楚邯顺势看了下方向,竟是从四哥那头出来的,不自禁有些纳闷。便嘟囔一句:“宫外头本皇子没去过也不懂,你说的是哪儿?” “在山东来着,后来闹了蝗灾,奴才娘病死了,奴才也做了太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可见天地还是小的。”刘广庆随口应话,又接过楚邯手里的两只青蛙提着。膳房克扣伙食,周丽嫔病体总不得好,皇七子孝顺,趁着落雨给逮青蛙补益哩。 第128章 贰拾梨子姑姑 陆梨出了英华殿的巷子,就往乾西五所那头拐。过御花园一路往东二长街走,雨停了,夜风吹着衣裳,走到宫女住的下院,也就差不多干了。 可惜发辫儿还是有些乱,鬓间细碎轻沾,看起来便特别的妩媚动人。 大夏天的晚上都不爱早睡,荣子和小翠看着她进门,便挤眉弄眼朝她笑:“这宫里头横三巷竖三巷,打景曜门前转个弯就能拐个人,说,你这大晚上藏哪儿去了?” “没错,白天才得了贵妃的赏,下了差就不见影。可是被那立功的皇子爷把你给拐着了?春花秋月相见恨晚一对上眼儿定终身!” 一唱一和。 原还怕自己被人看见,陆梨听了反倒默默松口气。 宫廷里到处都长着耳朵和眼睛,规制是严苛,大家明面上相互不说话,但什么风声都藏不住。谁人在主zigong里得赏了一双鞋,那双鞋面是什么料子做的、上头又绣了什么,半日的功夫就能传开去。倘若那鞋各样周致,回头在宫墙根下一走,谁见了你都尤为客气。所以个个都挣着脸子往上爬,实在爬上去一点点,体面立马就能翻个身。 张贵妃是谁,那是后宫掌事的一大拿,新进的淑女只有孙美人和李美人得过赏,陆梨是小宫女里的头一个。姐妹们都艳羡,叫把赏赐拿出来开开眼儿。陆梨这才发现不晓得掉哪儿去了,仔细回忆也回忆不起来,只得含糊道:“趁傍晚时候去了薛小主那一趟,怕是搁她屋里忘带回来了。半路上下起雨,在宫墙根下躲到现在。二殿下那样高攀不起的人,可是容我等玩笑的?回头惹怒了他还牵连我吃罪,快把你那张嘴皮儿阖上吧,少说闲话不吃亏哩。” 她揶揄起人来也一套一套,都晓得讨梅和春绿是她的好姐妹,泰庆王也是出了名的不搭理人,大伙儿这才饶过她。 陆梨便端着水盆子去洗澡,下过雨的夜里有些潮闷,光影暗淡中雾气蒸腾,她把衣裳褪尽了,温水沿着娇娆的身段儿往下泼。那坠坠的就像是两个雪梨儿,嫣红白晃别样的美俏。她用丝瓜瓢儿搓着搓着,眼前又浮起屋檐下楚邹不自在的削俊脸庞,动作就渐渐慢下来。 长大后许多的情愫都变化了,他少年时那样冷薄她,猜不透今日忽然的亲近。大抵是看自己长得像吧,但不管他怎么想,她反正就是不会认他。想起楚邹有意无意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沾,陆梨手上便顿了顿,忽而又快起来,好像把动作一快心就不会噗通通了。 那一晚上梦里作乱,隔二天月事便提前来了。清早的御花园里晨雾含香,蹲在荷潭边采摘叶子,怕把身子跌进水里,忽而手伸过去,够不着,再伸过去,差一点又划开。够了两回,竟把皇帝爷给碰见了。 树影下斑驳,老太监张福声音轻述:“听桂盛说,前儿在宫墙下看见四殿下了,就站在咸熙门尽头,瘦长条儿的,牵了条狗,站站又走了。” 楚昂着一袭玄色十二章纹常袍慢步而来,只是继续听着。谡真王三次求请议和,要入京朝拜,楚昂熬了他两个月,这便答应了在七月中旬朝见。那边厢高丽一直都在观望两边动静,眼见着谡真先提议和,立刻就慌了手脚。楚昂还是那句话,叫把齐王送回来。这会儿高丽王还在纠结,楚昂也不急,清早来御花园里散步,可见心情还是不错的。 张福见他容色尚好,便又弓着身子继续道:“听说还把那条狗也改了名字,不叫麟子了,改叫云烟。瞧着咱们紫禁城今儿雾气笼罩,就像在仙宫阁楼一样,这名字倒是衬景。大概是殿下年岁成长,终于体恤了皇上的一片苦心,这便开始慢慢悔悟了。” 他声音老迈而轻,六十岁上头的人,把宫廷的气度入了骨髓,说话不急不慢却叫人听得入心。楚昂默默听着,眉宇间便微有动容,只作不表态。 忽而迈过浮碧亭,看见前方荷潭边一个灵俏的小宫女正在采摘荷叶。穿一袭斜襟水绿衫子搭森青的百褶裙,白皙姣好美人颜。他特意睨了眼她今日的妆容,依旧是淡而美的,两瓣唇红微启,有些专注并为难。他的步子便不自觉停下来,张福连忙闭上嘴巴。 陆梨正揩着裙裾小心试探,然后就听耳畔传来和悦嗓音:“满塘荷叶无数,既是够不着,为何定要取那一枝?” 陆梨诧然一抬头,这才看到是楚邹的父皇,连忙站起来搭手立在一旁:“奴婢见过皇上。” 楚昂看她宫廷礼制甚贴切,也不含羞局促或顾盼做作,心境却是极好的。其实细看她与孙皇后是不同的,她比孙皇后多了些什么又或是少了些什么,脸上看不见任何伤痛,像一张未曾被染指的白纸一样,让人觉得通心里甚舒适。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想起孙香宁。这种忽然又遇见让楚昂感觉很微妙的好,不探听也不细问,但是偶尔碰到了,却是一种愉悦。 他便问陆梨:“你叫陆梨,朕几次遇见你都是在御花园,倒是与你有缘了。你还没回答朕的话。” 陆梨心里是有恨皇帝的,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