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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兔毛领缠枝花纹对襟褙子,正在和三公主楚湄玩抛球。楚湄出生起就耳朵半聋,但是能读懂唇语,母妃叫她看左边,她就往左跑。施淑妃眼里是爱怜和欣慰的……就怕她长大了不灵敏,出嫁后受夫家嫌弃,自小训练着她的反应。 小麟子提着食盒子从门外晃过去,森青的亮绸小袍子矮墩墩挪移。 施淑妃瞥眼睇见,就把手上的球往她那边滚过去了。从小麟子的脚面滚到路中间,小麟子就立住了朝门里看。看到一个面生的娘娘,个儿娇小的,脸上妆容淡雅,眼里的笑叫人舒适。 “诶,你帮本宫捡过来。”听见她向自己招手,小麟子便蹲下来弯腰捡。还没捞起来呢,里头又滚出来一只,她只好放下食盒子,用两只手去捧。 然后站起来:“给。”不自觉瞄了瞄红墙下秀美的小楚湄。楚湄转过身躲。 施淑妃佯作嗔责:“奴才是不可以这样打量主子的,小心挨板子。” 小麟子立刻恭敬地勾了头。怎么才把脑袋哈下来往后退,却把自己的食盒子磕倒了,清香的八宝粥流到了地上。 施淑妃掂帕子:“呀,装的是什么好东西?瞧本宫,叫你捡个球的功夫,倒坏了你一锅粥。” 她做着歉然的表情,眼里可看不出真歉意。小孩儿的心思都门清,小麟子仰着下巴看她两眼,就把她眼底看清了。好容易熬了一晚上,想趁主子爷去圣济殿前端过去的,明明刚才那食盒子就不在自己的脚后面,宫里的颜色果然都是迷惑人的,正面一道,背面又一道。 她矮矮的,耷着小脸蛋显得很有些沮丧。施淑妃便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带着楚湄回宫去了。 东一长街又恢复了冷寂,听见竹扫把在地上嘶啦嘶啦的轻轻摩擦,小麟子弯下腰把食盒子拾起来。怕扫地的看见了要骂,便往另一条道绕着回去了。 陆安海敷完胳膊就回了御膳房,转头看见她这样早就回来,晃荡晃荡没心没绪的。一问,粥打在路上了,他心里反倒默默松了口气,嘱咐她今儿个只管捏面点子。 于是在皇子们考试前的最后这一天,小麟子没有见到她的柿子爷。 是在保和殿做的卷子,正殿中央摆着五张紫檀木条桌,皇帝爷的几个儿子按着从小到大的顺序坐成两排。殿脊藻井下静悄悄的,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过来监考,楚昂亲自坐在金銮宝殿上静候。辰时初开考,楚邹被人抬出去时已经接近午正尾声了,哮喘突发恶劣,呼吸难上,硬撑着一口气耗到这时候,最后一笔“敬”字没写完,就兀地面无血色栽倒在金砖地上。 张福命人把他抱回了乾清宫。这个年迈的太监掬着拂尘走在前头带路,中开三阶的汉白玉石须弥座,两侧铜鎏金狮子威武矗立。当年是张福亲手把这扇门关上,这次又是他亲自命人把皇四子抱进去,时候像是自然而然,并没有谁人生出疑义。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内殿明黄刺绣的龙榻上,匆匆赶来的太医把了脉,万幸不是被下药,怕是吃错了东西,饮食相克致使哮喘突然反复。 孙皇后从坤宁宫中过来,肩上搭一抹彩凤镶雪狐毛披风,双颊被寒意吹得微泛娇粉。进来也不多看,叫桂盛去把人抱起来。 桂盛踟蹰着不想抱,她就转而又叫小路子。小路子上前正要伸手,听见万岁爷开口:“淤气正滞在胸口未落,太医还未施针,一会儿朕给你送回去。” 这还是孙皇后三年多来第一次踏入乾清宫,皇帝的语气是有些轻柔的。 孙皇后却不领他的情,像不愿意在他的这个宫殿里多呆,淡淡的垂着眼帘:“回臣妾宫里施针吧,这里他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从前小时候还不是都在这里过夜。 楚昂有些无力,那短暂的情动来也即逝,他叫那个淑女来宫中磨墨写字、彻夜留宿,时间过去了这样久,花开花落有如惊鸿一瞬,他后来便深掩在心中,如同无有,不再去刻意触碰。她却心心念念难忘,提醒他那段存在。 见孙皇后执意,便蓦地扯住她手腕:“这也是朕的儿子。”声音是轻,但不掩天子威冷。 皇帝爷一向面容清淡,甚少对人施以重语,他这样一说话,气氛便有些凝滞。张福连忙对众人觑了个眼神,脚步声窸窸窣窣,轻轻地退出去。 孙皇后把手拽回来:“你但且还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又可曾对他有过应有的怜恤?” 她的眼睛是不看楚昂的,只是睇着龙榻上那个将满九岁的小儿。容长瓜子脸儿,下巴瘦削了,俊美五官清晰镌刻着他父皇的影子。她还记得那时的画面,那曾是他楚昂多么宠爱的一个儿子,却为着一个不过缱绻没多久的女人。 “皇帝就一定要把臣妾仅有的,一点一点都剥夺走么?” 楚昂默了默,松开孙皇后的手:“朕一直在试图弥补你们。” 十步外张福弓着腰:“这些年,皇上对四殿下不闻不问,放任殿下在娘娘身边陪伴,便是怜恤娘娘的失子之痛。朝臣多有上表改立中宫、册立皇储,也都是皇上置若罔闻,一意保着娘娘与殿下们在后方无忧。娘娘不肯站出来,皇上便不忍心打扰。皇上对娘娘的一片苦心,做奴才的委实看在眼里,冒着胆儿说这番话,请娘娘赐罪。” 低霾的太监嗓儿在殿脊下空幽回荡,楚昂不自觉凝了孙皇后一眼。 孙皇后默了默,轻启红唇:“天家之子,如履薄冰。你是皇帝,自然有你的苦衷,臣妾无须这份怜悯。皇上若是真心把邹儿当儿子,就该让他出宫建府,将来安静地做个闲王,而不是把他逼到这等份上。” 那小子自幼天马行空,他的心思在哪里,楚昂做父亲的又岂能看不明白。这便是当年对他说那句“几时若明白了朕的良苦用心,几时再来见朕”的用意。 他不逼他,这些年一直都在静观,对他默默等待。 直到普渡寺楚邹叫出那声“父皇”起,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楚昂便知他已是想明白,决定投靠自己了。 “你还是不了解朕,不了解这座宫廷。”楚昂说:“邹儿若不上那个位置,他年或将不如朕昔日。在皇权至高之下者,唯有资质平平才得偷生。从前在王府里,朕宠他,只是宠爱一个幼子。如今面对的是朝廷与天下,越是得宠的龙嗣便越容易四面楚歌……朕的这些儿子中,只有他是最做不成闲王的,唯有一个办法保他安生……便是让他也与朕一样,为孤,为寡,高至无人匹及。” 他的言语里有无奈与决绝,这些年朝政不易,人前人后的真情假意,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而他从前在王府里,却是那样真实的阴柔与多情,那么地需要并缱绻她的慰藉。 此刻他这样看着她,年轻的面庞清削俊朗,眼里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