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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拒绝,听说此话,下意识有些不忍心,只能忍住身上抗拒,柔顺将头枕在双臂上,任她来去。 “只可惜,生不逢时,我与他因为战乱,已经失散多年。若是他现在还在,应该也长大成人了。”容儿轻叹道。 宁楚仪心中默算,容儿说她今年十八,满打满算,也该到贞观年间了。彼时天下早已安定,还哪里有什么战乱? “我说的,便是武德九年的那场乱事。”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容儿开口解释。 宁楚仪心中一顿,抬眸直直朝她看去。 ☆、附子 “武德九年那年,容儿岂不是只有三岁?”宁楚仪盯着华容恬淡的脸轻声问。 华容却只是淡淡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缓缓说道:“我那小弟弟,还在襁褓中时便只与我亲近。我父母皆丧,一个人甚是孤苦,幸得有他与我相伴。那时候,我生活之处,无人真心待我,便是有年纪相仿的伙伴,也整日里是互相挤兑,表面上和气,背地里什么损招都能使,言语上的凌.辱从来都不会少。然而纵是有千般委屈,只要我弟弟对我一笑,我就全忘了。他便是我的希望,我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博他一笑,只愿他能开心、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 听到此言,宁楚仪立刻身有感焉,在他年幼时,宁平举也是这般对自己。那时自己体弱,不时缠绵病榻,都是宁平举榻前榻后照顾自己。生活艰苦,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宁平举是个粗人,然对他却是心细如发,无微不至。衣服暖了凉了,汤饭冷了烫了,他都一一记在心上。不管白日里做工有多累,只要宁楚仪对他一笑,他便也回应灿然笑容。他可以自己穿不暖、吃不饱,只要宁楚仪过得好。只要能讨得宁楚仪欢心,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都道长兄如父,宁平举于他,更是把父亲与兄长的责任都担在了身上。想到此,他放下对华容的抗拒,伏下了头。 容儿嘴角抿起笑了笑,眼神柔和。替宁楚仪梳顺了头发,她站起身走了出去,不到片刻便端了一盆温水又进了来。 宁楚仪伏在榻上,双肘撑着递过头,任华容将他头发弄湿,抹上皂角膏搓揉。细细的泡沫从华容纤细素白的手上滑落,落在盆中,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水滴落了进去,一串水珠弹了上来,只是爬起少许又落了回去。 宁楚仪看到水盆里,华容眼中似乎有泪水滑落。 “我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他在襁褓中,脸儿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灵活,只要见到我就会笑得好开心。”华容手上动作轻柔,“他性子乖巧可人,很是好哄。只要一顿吃的饱饱,便从不哭闹。我最喜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唱着歌一边哄他入睡。他伏在我肩膀上,那么小,那么柔软。我这双手,从未将那样的小生命擎在手中,只有在他身上,我才找到宁静与温暖。二郎可能体会那种感觉?” 宁楚仪觉得心中有块柔软的地方被戳动,鼻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所以后来,有个人对我说,他要收养我那幼弟,要带他去一个富足安宁的地方,给他一个家,让他如常人一般长大,我虽是心中万般不舍,也只好放手让他带走离去。” “为何他不将你一起带走?”宁楚仪忍不住问道,“难道多带一个年幼的女孩也力不能及吗?” 水盆里的水污了,他看不到华容脸上的冰冷,也看不到她眼神的悠远。 “我若是跟着走了,我那小弟弟就必然走不了了。”她柔柔一笑,“我留下来,才能争取时间,让他走得更远,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从此以后,我也不必提心吊胆整日看在他身边,担心他的安危了。” 宁楚仪心中触动,难道那时候竟然还有人阻止她不成!“那时你一年幼少女,又能做些什么?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为了自己的弟弟,恐怕是吃尽了苦头。那你在日后,可曾有再见过他?”他想不出一个三五岁的年幼孩子能做什么事来拖延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华容话语的真实性。 华容笑了:“见过。后来我终于得了自由身,按着先前那人留下的线索找到了我弟弟栖身的人家,那个时候,我弟弟已经长成了俊朗可爱的少年。” “你没有与他相认吗?” “他被一个富裕人家收养,有父有母,还有几个兄弟,我一个卑贱的丫头,如何能与他相认?当日我送他出来,便是为了他能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这愿望既然已经实现,我又何必去打扰他。所以他一直只当我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亲戚,当我是个普通的儿时玩伴,并不知我的真实身份。”华容手指按压到他的后脑勺,轻柔地在那里搓弄。 宁楚仪忽觉有些不适,然而她的手指很快滑到他处,他便忍了下去没有发作。 “你弟弟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处处替他着想的jiejie,定会希望你能与他相认的。亲情岂能以贵贱相论。” 华容咯咯一笑:“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林有亲戚,这说的难道不是以贵贱相论的亲情吗?” 宁楚仪皱眉:“容儿这想法太过无情。换身处地,若是你弟弟前来投奔已经发达富贵的你,难不成你会嫌弃他贫穷落魄,身份低贱而不认他吗?你又怎知你弟弟不愿意要你这个jiejie了?” 华容垂下眸子看他,眼神温柔:“二郎说的是,确实是我以己度人。只可惜一念之差,我便又与他错了过去……” “啊?” “后来,他全家……又都搬走了,从此杳无音信,我便不曾再见过他了。不久,我碰到父亲的旧友李阿郎,阿郎得知我的身世收留了我,我才终于有处容身。如今我只盼苍天有眼,以后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要知道他过得好,我也便满足了。” 宁楚仪默然,容儿的话,他只信一半,他觉得其中破绽甚多。然而现在并无证据,他便也不说破。而且,听她所言之事,恐怕事情有假,然而其中感情应该假不了。 华容手指在他发顶轻揉搓弄,宁楚仪感觉舒爽至极。他自幼从未体会过女性给予的温馨,今日得华容温柔相待,顿时心里酸软脆弱,一股依恋的感觉浮上心头。心底纵是对华容有百般怀疑抵触,也在此刻放下所有防备,只是享受这一刻温情。 不一会儿,华容拿着软布淘了水,将他头上泡沫冲去。 “一遍过不干净,我去换盆水。” 宁楚仪手握着干布裹着的湿发,一股困乏之意袭来,待华容端了水盆进来,他已经伏在榻上睡了过去。 华容似是早知会如此,她放下水盆,伏低身体低声叫道:“二郎,你可是困乏了?” 宁楚仪没有回答,华容又轻声唤道:“二郎,你头发还湿着,这样睡下恐怕会感风寒,我先替你将头发擦干。”她拿了干布将宁楚仪头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