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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她功底深厚,是学厨多年的行家。偏生她看上去不过一介十几岁的小姑娘,狄九在旁看得不由得暗暗心惊。 那边阿俏已经将锅从烧得极旺的灶火上挪开,炒勺伸进盛着酱汁的罐子里舀了一勺,浇在锅内,瞬间拌匀,便马上出锅,盛在盘中,又抽了一双筷子,递给狄九,笑着说:“狄九叔,你看看我这成品,如何?” 狄九挟了一片出来,对光看了,这才送入口中,嚼了嚼,脸色有点儿凝重。 阿俏不免紧张起来:“怎么?狄九叔,难道炒过了?我刚才确实是迟疑了片刻才起锅的,只因想起腰肝之类不能炒的太嫩,太嫩则过生,怕是对人身体不好……” 她这般唠唠叨叨地还未说完,狄九“哈哈”一声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说起话来总是这么一套一套的。你炒的这盘肝尖儿没问题,火候很精准,调味也很平衡。你说得不错,烹制腰肝之类,不能一味追求口感鲜嫩,若是炒得太嫩,或是根本没炒熟,食之使人得病,这就失却了我们做厨师的本分了。” 阿俏听狄九说得在理,赶紧点头表示记下了,“那” 究竟是什么让狄九这样不满意呢? 只听狄九笑过,随即就板了脸,说:“阿俏姑娘,只是看你这般小小年纪,在我这儿头一回上灶,就能将这肝尖炒到这样的火候。我这当年可是练了不下数百次才勉强可以端给人看……这莫不是老天爷赏饭吃,叫人看着,实在是叫人嫉妒,嫉妒得紧啊!” 说毕狄九故意板着脸一声长叹,似乎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待阿俏听明白这番牢sao,不由得笑生双靥,口中却嗔道:“狄九叔爆炒的功夫早已出神入化,笑话我这样刚入门的新手,可不地道。” 她想了想又问:“狄九叔,除了腰肝这两样,你店里还做什么?” 这间“苍蝇馆子”的菜单,两三年来从未变过,狄九身为老板,也以不变应万变,对付世人口味的变迁。 “你这小丫头,脑袋里在动什么鬼点子欺我看不出么?”狄九一语就戳破了阿俏的心思,“你狄九叔总共就这么几手看家的本领,一转脸就教你全学去了,那怎么得了?” 阿俏也不着恼,继续笑嘻嘻地说:“狄九叔你可别哄我,我看得出来,你在灶上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寻常的厨子拍马也赶不上的,除了这爆炒之外,你肯定还有更精妙的本事。” 她刻意吹捧狄九,盼着狄九能为她言语所动,再露上一手两手绝活,那她今天跑这一趟……可就更值了。 岂料狄九听了阿俏的话,脸色登时一变,相互抱起的双臂不由竟颤了颤。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小姑娘,你这也太高看你狄九叔了。我狄九所会的,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来来去去不过这一两招而已……” 阿俏见他眼望着店外,脸色惆怅,一时记起上回“江湖上”的小混混来找他麻烦的事儿,登时明白了:这狄九从江湖帮会中脱身,原本那些属于“江湖菜”的菜式,他就放弃了全都不再做了。火爆腰肝这两样,大约不能算在“江湖菜”之中,是狄九的自创,所以狄九才开了这样一爿小面馆,聊以维持生计而已。 她见狄九面露忧愁,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才好,想了想,记起什么,便点了头大声赞道:“是了,我明白了。” 狄九一惊,不晓得她明白了什么,转脸望着阿俏,只见她纤指点在淡粉色的面颊上,煞有介事地说:“古人说,一念精致,便能动人。原来狄九叔一直致力于将看似普通的爆炒腰肝做到最好,难怪您这间小铺子开在省城这几年,却叫人百吃不厌。狄九叔,你这份专注和毅力,可比我这样贪多嚼不烂的要强得多了。” 狄九听见阿俏这样说,心里暖融融的十分舒坦。他见了阿俏的神情,就知道这姑娘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苦衷,然而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与心情,口中只管顺着他的话说。 这狄九在省城孑然一身惯了,不过守着一小爿店面勉强过活,陡然间多了这么一个“解语花”似的小姑娘,或笑语胡吹,或软语安慰,一下子令狄九一直沉郁的性子开朗了不少。 “阿俏姑娘,你……你是自幼便学厨的么?”狄九忍不住问起。 “嗯,我姓阮,‘阮家菜’狄九叔你听说过么?”阿俏随意回答。 “阮家?”狄九心想,他确实是听说过一二。只不过,阮家那样的人家,捧出来那些一本正经的富贵菜式,他们这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可从来都看不上的狄九这么想着,一时忘了他早已是个远离江湖的闲人了。 阿俏从“苍蝇馆子”回来,天色渐晚。她一踏进阮家大院,便觉家里气氛有点儿不对。走进第二进,她一眼就望见到阮茂学与宁淑两个都坐在花厅里,阮茂学抱着一份报纸在看,而宁淑则望着手中的账册发呆,只是两人并不说话,谁都不搭理谁。 “爹,娘”阿俏打了声招呼。 宁淑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向女儿点点头,“回来了啊!” 阮茂学则“哼”了一声,见宁淑终于开了口,他便也跟着酸溜溜地开口说:“人家一纸调令调去上海,临行前还不忘了过来向你辞行。” 阿俏一听就立即猜到,该是文仲鸣又来了。早在“烧尾宴”那天,她就听说文仲鸣收到调令,即将赴上海市府担任经济署长。这几天想必文仲鸣已将调任前的工作交接完毕,准备举家离开省城。离开省城之前,不忘来向宁淑道别。 只是这个道别的时机……阿俏望着正生着闷气的阮茂学,心想,还真是尴尬得很啊! “他来辞行,我又没说要出去见他。不过是家里生意,还像寻常时候一样张罗,外面由老爷子招呼,我在厨房里守着。你这又是没来由得犯什么嘀咕,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宁淑又气又恼,“啪”地一声站了起来,准备回大厨房里去。 “娘,”阿俏见状,赶紧开口,问:“要我帮忙么?” 她想起上次文仲鸣过来的情形,赶紧又问:“文署长这回又是一人订了三席么?” 宁淑摇摇头,说:“没……他只订了一席。另外两席……今儿没人订……” 另外两席……没人订? 阿俏闻言大吃一惊。宁淑见到女儿这样的神色,不觉有些难堪,脸上挂不住,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厨房去了。 阿俏依旧立在花厅里,努力消化刚才听见的消息。 两年前,阮家与杜家比试一场,成功捍卫了“翰林菜”的名声,那时候,阮家“与归堂”中三席席面炙手可热,如果不是提前一两个月预订阮家的席面,压根儿是订不到的。 可为什么眼下阮家的生意竟然冷清到,只订出一席,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