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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候面上愠色依旧,但在外客面前依然按捺住没有发火,只是冷声道:“回来便回来,闹成这样算什么!” 这一句话,便是打算将所有的错都推在黎熙身上。 其实他一早就进了园子,陆维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知晓这话有多么放肆,但是却并不想深究。 对于陆云晞这个嫡子,陆候的感情很复杂,甚至还有些微妙的忌惮与憎恶。虽然念着发妻和血缘之故也多少有些怜惜,可一想到相士的批注和他在府时的种种不顺,心里便难免有些疙瘩。 而另一方面,他也着实心疼陆维耀。这样漂亮可人的孩子,本应是侯府正经的掌上明珠,却碍着身份无法相认,连名分都要隔着一层亲疏。纵然设法上了族谱,可依旧不能让他被宗族认可,这些年真的太过辛苦。 因此,即便是陆维耀僭越有错,他也不想深究。 而陆维耀也完全明白陆候心思,略定了心神,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袖,好似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小声嗫嚅道:“爹爹,两位表哥。” 带着恳求的绝色脸庞,一顾一盼皆是楚楚动人。两位表少爷对视一眼,也不忍太过苛责。 先侯夫人过世以后,继侯夫人作为续弦嫁进侯府,两家姻亲关系未变,他们和陆维耀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明白这样不对,但在亲疏上到底倾向了他,也都沉默不语。 黎熙远远看着这四个人演戏,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悲意。 原世界中,陆云晞输给陆维耀一点都不冤。周遭之人皆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生父更是将他看作尘埃泥土视若无物,再天资聪颖学识满腹又能如何? 终究是算得尽天机,敌不过人心。 “罢了,送大少爷回房。另外熬些姜汤,正是风大的时候,别着了风寒。”没有注意到黎熙的神色变化,侯爷摆摆手,示意侍女将陆维耀带走。 两位堂兄也心照不宣,甚至还偷偷为陆维耀逃过责罚而松了口气。 陆维耀小声告退,而后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准备离开。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得意的看了黎熙一眼,嘴唇无声阖动:“认命吧,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他身侧的贴身侍女也适时露出一个讥讽的眼神,看着黎熙的模样好似再看一个笑话。 “呵。”黎熙见状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突然伸手,用力推开陆维耀身旁的侍女,而后便抬起脚狠狠地将陆维耀踹倒在地上。 “没有和我母亲赎罪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不等陆维耀反应过来,黎熙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低下身子,狠狠地扇了他的脸一巴掌。 “啊!”陆维耀尖叫出声。两位表少爷也被黎熙的粗暴手段吓到,至于围绕在身旁的侍从侍女更是乱成一团。 “孽障!你疯了!”陆候上前一步将黎熙拉开,同时把陆维耀护在身后,举起的手几乎要打在黎熙脸上。 然而黎熙却干脆扬起脸,一动不动,毫无躲闪的意思,疾声说道:“是您疯了……”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陆候气急败坏的打断:“混账东西,穷乡僻野呆久了,连规矩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着我面就敢欺负兄长,是要翻了天吗?就算今儿有客在此,我也不能姑息。来人,上家法,打过三十鞭子之后给我把他关到祠堂悔过!” “是!”侍从应声离开。而黎熙则被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 陆维耀身上脸上皆觉十分痛楚,不由得捏住陆候衣角小声哭泣。 原本就是最疼爱的儿子,眼下受了伤,又挨了委屈,自然是心疼不已。在看看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黎熙,陆候不由得怒意更胜,抄起鞭子命令:“陆云晞,跟你兄长认错!” “我拒绝!”黎熙抬起头和他对视,语气急促的说道:“陆维耀身为养子,枉顾身份人伦,恣意打压侮辱嫡系血脉,此为不尊。先主母忌日,穿红着绿毫无缅怀之意,此为不孝。待嫁双儿,光天化日之下在内外院交界之地吟词唱曲儿以表春心,此为不贤。如此不尊不孝不贤,却没有丝毫悔意,早该按家规严惩,您却不闻不问。云晞迫不得已,为母亲鸣不平,却要因此被您训斥。今日两位表兄在此,我便问您一句,您这般态度是欲将我母亲至于何地?又是至陆家声望名誉至于何地?更别说此事要是传出府外,那便是御史弹劾构陷的罪名,圣上若是追究下来,整个家族都要因您治家不严而一并获罪。现下不管,难不成要等到祸患上门再追悔莫及?陆家百年声誉,怎容一个养子如此糟蹋!” 字字在理,句句诛心。黎熙的一番话看似放肆,却处处占了一个理字。陆维耀在受宠,也敌不过人伦。陆候的心再偏,也不能枉顾法纪。 一时间,陆候竟无言以对,脸上青红交加。手中举起的鞭子打也不是,放下亦丢面子。 大周嫡庶身份界线严明,当今圣上更是对不顾人伦的朝臣反感异常。 这也是为何当年继侯夫人偷换概念,让陆维耀在族谱上占了黎熙长子身份时陆候默许的原因。 若是被圣上知晓因相士之言便将年幼嫡子流放,他的官途恐怕也要就此断绝。 谎言重复多了便会成为真相。继侯夫人的一出鸠占鹊巢不仅欺骗了众人,就连知根知底的陆候也甘愿沉溺,只当陆维耀是自己的嫡出子嗣。 这样的念头已经维持十余年,而今天黎熙的一番话将所有的掩饰尽数戳破,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这让陆候想要继续装傻都不可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古人的话也不尽然,说到底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谬论。人活着就这么短短几十年,纵结发情谊再深,又如何能敌共枕十年?” 黎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三分压抑三分怅然四分痛彻肺腑:“再过三日,便是母亲的忌日。这园子亦是当年您与她的结缘之地,两位表兄幼时也曾在此同云晞一起陪在母亲膝前玩耍。如今物是人非,可不都变了吗……” 压抑着悲意的哽咽让侯爷心口一紧,顷刻间生出万般滋味。 少年跪倒在桃树之下,纵形容狼狈,脊背却倔强的挺得比直。 素衣墨发,一双昳丽的丹凤眼犹如寒潭之中的冷玉,只消一眼便能夺了人的心魂,就连这一园子娇艳的桃花也不过是他身后的陪衬。 十五岁,又是个双儿,正是雌雄难辨的好年纪,与生母相似的五官好似跨过了时间与空间流逝,让陆候回到了数十年前与先侯夫人的初见场面。 大周第一才女,性子又是极温柔贤淑。虽然婚后日子稍显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