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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娇靥巧笑,记得她泪眼朦胧,以至在听说她被彭王劫走后,竟自慌了手脚。 只是彼时未经情.事,自负仍遮蔽双眼。 少女渐渐住进心里,屡屡闯入梦境,却是打着顾柔替身的招牌,言行举止间也刻意模仿另一个人的影子。那样的混淆令他心烦意乱,因那日沈蔻是同戚家婆媳同来送行,他在意识到或许已渐渐沦入温柔陷阱后,愈发厌恶那对心思深沉的婆媳,以至于对着沈蔻,也竭力保持清醒,克制而淡漠。 脑海里清晰记得她送行时的情形,少女立于长亭,站在满身雍容的妇人身旁,眉间隐忧,衣裙翻卷。 江彻便在那时下了决心。 ——这趟战事,他或许可提携顾家一把,借着战功将顾柔先带回京城。 届时,就再也不必有所谓的替身。 没了戚家婆媳推波助澜,沈蔻亦将不得不褪去旁人的烙印,做回她原本该有的模样。那个时候浮云散去,没了旁人搅扰,他应当也能窥清真实的心思。 记忆中他率兵北上,战局未定。 江彻独自坐于深浓夜色,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木纹,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时今日,心事早已窥清,跳出彼时的矛盾武断,江彻清楚的知道,他的心底究竟有多牵挂那个少女。若前世一切顺利,他定能在回京后看清心思,将她留在身边呵护珍重,又怎会令如今的沈蔻对他屡屡退避,甚至他但凡想到旧事,便觉心头作痛。他想必是辜负了沈蔻的,无论是因沙场失利,抑或旁的缘故。 江彻独自坐了整夜,待晨光熹微,仍收起心绪直奔宫廷。 前世的周烈手段龌龊,如今旧习定然不改,先前因这红丸案牵系甚广,他暂时未翻出周烈的事情。但这贼子既有异心,如今谢峤倾塌,牵扯出的其它案子陆续翻到御前,他做贼心虚,在朝廷动手之前,必定会如前世般勾结外贼,企图凭战事保住权柄。 这件事既然难以避免,最好提早谋划对策,届时便可有备无患。 若能因势利导,借周烈之手诱得对方精锐南下,而后将其尽数歼灭,或许还能换来数年的边疆太平。 江彻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到得宫中,亲手奉上谢无相搜罗出的书信,果然令龙颜大怒。江彻纵不便提前世种种,但要让永明帝猜忌周烈可能有通敌的异心并非难事,再以诱敌深入,全歼精锐为由,很快便有了对策。 待筹谋周密,已是三夜未眠。 江彻许久未能歇息,加之思盼佳人,公事既毕,当即纵马赶往钟问梅家中。到得那边,对着沈有望夫妇的满面惊愕,他也未多做解释,只问沈蔻在何处。得知她今日去了郊外赏玩茶梅,当即拨转马头,追了过去。 * 郊外,茶梅如海,艳若织锦。 沈蔻身裹披风,盈盈立在几株茶梅之畔。 她的旁边则是消失许久的谢无相。 襄平侯府寿宴的当晚,他在捉到刘勋等人后,便随着亲信潜出侯府,躲在了京郊。后来侯府被封,阖府获罪,他因有江彻出言开脱,加之对查案出力不少,算是戴罪立功,永明帝便亲自开口,免了他的罪行。原本他可重归京城,谢无相却没打算再回去——当年从盐帮回到侯府,既是迫不得已,也是想寻出时机为生母报仇。 如今侯府倾塌,大仇已报。 谢无相原就深深厌恶谢峤父子,哪还愿意再跟侯府有瓜葛?遂易为生母的姓氏,打算按着舅舅的安排南下,在江南开拓另一番天地。原先芙蓉般所在的戏楼已被查封,即便谢无相特赦无罪,他也没打算再启用,只让曾俭和伶人们收拾行囊,同下江南。 动身之前,他特地来寻沈蔻。 “……苏念的事我听说了,她的生母和弟弟已寻到了京城,阖家团聚,她很是感激。只是谢家正当风口浪尖,她毕竟曾与侯府有瓜葛,怕贸然去寻你会给你惹来非议,才没贸然前去。还说,等江南的戏班开起来,定要竭尽全力,将你的戏本演好。” 公子清冷,红衣烈烈,除去谈论戏本之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 沈蔻闻言莞尔,“我来时瞧见戏楼锁着门,还以为经了风波,这出戏会夭折呢。” “它会是芙蓉班南下后的头一场戏。” “定能一举成名。”谢无相笑着补充。 见沈蔻跟着笑起来,他眸色稍软,道:“与我们一道南下吧?沈大人若还想为朝廷效力,寻个江南的官职,不比京城的逊色。” 一道南下吗? 沈蔻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起了江彻的模样。前世的种种冷硬姿态渐而远去,在江彻说出不要妄自菲薄几个字时,她对他其实已悄然改观。而今行将别离,想起的是他在彭王手底下护她周全,是他在山道突然现身,免了她跌入谷底的灾难,是他在江州的欲言又止,是他护父亲千里北上,为她钻进厨房,默默送来一顿顿佳肴。 他确实用了心思,只为她。 但那只是明媚春光般的柔暖滋味,江彻醉后的那番话,还不足以炽烈到让她抛开顾忌飞蛾扑火——前世情窦初开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情早已消磨殆尽,沈蔻知道穆王府的暗潮云涌,亦知道要真的坐上穆王妃的位子,她需要鼓起多少勇气。 她抬起眼,瞧向冬日枯凋的山峦。 半晌,轻轻颔首道:“家父原就打算去江南另谋生路,届时安顿下来,我便去找你们。” 谢无相笑瞥她眉眼,“那我扫径恭候。” 日影西挪,风亦渐凉,谢无相素来不爱在人前露脸,也没打算送沈蔻回家,招致旁人打量的目光。知她的表哥就在不远处,可送她安然回住处,便先辞行,由老伯推着徐徐远去。 沈蔻迎风站了片刻,转身去寻钟衡。 才走至拐弯处,耳畔忽然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沈蔻。” 她愕然驻足,怀疑是听错了,正想闷头离开时,忽听身后枝叶索索轻响。回头就见江彻锦衣端贵,自粗壮的树干后露出身形,朝她走过来。他大概是站了很久,神情中露出明显的疲累,头顶飘了落叶也浑然不知,那双深邃如暗夜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微哑道:“你真要去江南?” 他问得极为认真,眼底没了惯常的威压审视,只是静静的等待她的答案。 沈蔻心尖隐隐有点痛。 却还是颔首道:“是啊,早就打算好了的。” “不想……再尝蔡九叔的厨艺了吗?” 他的措辞隐晦,神情却是直白的,殷殷望着她。沈蔻又不傻,哪能不知江彻的言下之意?这男人生来尊贵,战功赫赫,在谢峤彭王那等公侯亲贵跟前都昂然冷傲,更从未在谁跟前低头。贵女们尚且不轻易洗手作羹汤,他以王爷之尊,甘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