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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三关诧异:“四爷,咋个了这是,风风火火的?” 军师急吼吼地回身去把大门闩上,把窗户关严,这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土炕,将油灯挪近。 火苗的光亮晃得炕上的少年有些不舒服,往后缩了一缩。 文弱书生的一根细瘦鼻梁此刻仍略显青肿,上唇也在重击之下被自己的牙齿磕破,留下一块凝固的疤痕,都过去了数日,竟然还没有痊愈。 息栈被这人的窘相弄得有些汗颜,忍不住低声说道:“这位大人,息栈那日出手莽撞,大人莫要见怪……” 书生摆摆手,看看镇三关,又转脸问这少年:“你这两把剑,可是当年由氐人所造,从西域传到中原的宝物?” 息栈顿时面色一沉,终归还是有人看上了这剑。 “这两柄剑是由陨铁所炼,以冰山莲花雪水淬火,寒淬入骨,削玉如泥。汉武帝派人打通河西走廊之时,从氐人部族中夺了此剑,带回长安,依上古名剑的名号,取名为‘承影’、‘转魄’,可是这样?” “正是。” “这剑后来失落无踪,皇帝诏榜天下,悬赏白银千两,求而未得……” 息栈冷冷接口道:“是,在下的一颗头颅才不过区区五百两,这剑的赏金千两。二位大人可是要将息栈绑了送官?” 说话间忍不住偷眼注视镇三关的脸色,心上猛然一阵揪动和失落。 那军师两眼放光,手里翻着一本古书,状甚兴奋:“俺说这剑咋看着这眼熟,这舒服呢,俺在这本上见过它的图影。当家的,果然就是这把西汉年间的宝剑!” 镇三关纳罕地看着军师,哼了一声:“哎呦,四爷,咋个这乐呵,挖棺材瓤子呐?!” 军师两只眼睛幽幽地发光:“啥棺材瓤子?俺丰老四从来不干那刨地吃臭的行当。当家的,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宝剑,连带小剑客本人,都落你眼前了!不然你细细地问他!”(1) 镇三关眼中光芒一闪,肃然问道:“娃子,你口中说的皇帝是个啥蔓儿?太子是个啥蔓儿?” 息栈答道:“当朝圣上的名讳,小人不敢讲。太子殿下……姓刘,单名据。” 镇三关立马转头问军师:“姓刘的皇帝老子都有哪几家?刘据是个啥鸟儿?” 军师叹气,窘然道:“我说当家的,姓刘的排号最响,绺子做得最大的,可不就是刘邦那一家,报号汉高祖的那位呗!人家那绺子在关中,哪是在咱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息栈顿时被口水呛住。排号?绺子?我呸!你说的是本朝尊贵的高皇帝?! 军师手中拎出一本唤作的缺页少角的旧书,“哗哗哗”翻将起来,很快翻到了一章,手指头一捋,戳着书说道:“咳!刘据,不就是汉武帝的那个倒霉催的儿子,被人诬陷谋反,后来在逃亡路上上吊了!” “你说什么?”少年惊呼! “你口口声声要寻的太子是名唤刘据么?年纪轻轻就躺了,也怪可怜的。” “……躺了?” “就是死了。” “死了?没了?他……没了???” 军师白眼一翻,幽幽地说道:“可不是没了咋的,都没了两千年了!!!” 少年的双目如同泯灭的油灯,骤然失色;面颊如同凋零的昙花,瞬间衰败! 羽睫翦碎,粉唇煞白。 惊抖的双唇吐出一句话:“殿下没于何处?” 军师低头疯狂翻书:“何处……湖县,泉鸠里!这是个啥地方,你知道?” “如何,如何没的……” “呃……这书上是说兵败,被人围攻,随从侍卫都被咔嚓了,他自己就上吊自尽了呗!” 湖县…… 泉鸠里…… 终究还是没能逃得掉…… 死了…… 没有了…… 细瘦的身子在油灯摇曳的火苗映照下,轻薄如纸,柔弱无骨,黯然无光,飘渺无痕。 青山碧水之间,血光冲天之处。 被刺喉之前挣扎回望的那一眼,竟然就是今生今世的最后一眼,最后一眼! 如同再一次被万矛穿心而过,将那五脏六腑一齐滚搅捣烂! 如同再一次被银枪破喉而出,眼睁睁地看着那枪尖从自己的喉头钻出,蛟龙摆尾,喉管椎骨崩塌,头颅落地,身体四分五裂! 火…… 烈焰冲天…… 火凤的魂魄缓缓飘出,游荡在天际,遥遥看向自己那一具已经化成了齑粉的尸身……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镇三关满怀。浓热的血滴带着少年的体温,溅在男人的脖颈上,胡须上,斑斑驳驳,星星点点。 少年的唇上滴下一缕绛红色的浓血,一滴,一滴,落在炕上,细细的双目缓缓阖拢,身体轻轻地滑落,如凤落平滩,倒伏在镇三关眼前。 镇三关和军师面面相觑,齐齐恍然。 军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脉搏,对镇三关说:“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应该没事儿。” 那一夜,醒来的息栈冲出了屋子。 没有开门,直接用自己的头撞破了门冲出。 破旧的一扇木门哪里禁得住这求死的一撞,立时崩碎。断裂的木条刺破了脖颈,几乎划烂了一边儿的细嫩脸颊,满脸都是血! 息栈扑倒在雨地里,放声大哭! 一声一声凄厉的哀嚎,如垂死的一只小凤,哀鸣着堕入深渊,挣扎,殒落,永世不能再见到天边那一缕璀璨朝霞。 雨滴滂沱,倾盆渲泄。 泪如雨下,雨如泪流。 自缢…… 死的时候很疼么,难受么…… 殿下这样纤细文弱,温润雅致之人,最终竟要遭受亡命天涯之苦,悲惨自戕之痛…… 亭儿愿意为殿下再受十遍百遍的裂喉穿心,凌迟烹煮,腰斩分尸,若是能换回殿下的性命! 哭到呕血昏倒,被雨水浇醒。 再次昏倒。 再次醒来时躺在炕上,湿透的衣物已除,裹在皮袄和棉被之中。 油灯摇曳,人影恍惚。 一个身躯高大的影子,替他套上了棉裤,裹上了棉被。 下巴被捏住,强行灌进了一大口烧刀酒,浓烈的酒露呛进了鼻子,顿时辣得咳了出来,涕泪横流。 昏昏睡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耳边那个沉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念叨:“俺们这山里的规矩,躺了的伙计,黄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