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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松手放开燕城的胳膊。只要周琅无事,只要他无事就好。 燕城听了周琅的一番话,心神也是巨震,现在见到将军,忍不住直言问道,“将军和周公子,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令狐胤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他是令狐柔的夫婿。” 此话一出,肖时卿与燕城两人齐齐变了脸色。他们一直以为,周琅是将军的…… 但若周琅和将军不是那样的关系,将军为何又要,又要那样对他? 令狐胤转过身,沉默的开始穿衣裳。 肖时卿见他穿好衣裳,出了营帐去牵马,“将军要去哪里?” 令狐胤牵着缰绳,寡淡的目光落在他的眸中,更显他目光凉薄,“临安。” “临安如今到处都是二皇子的人,将军此次回去,就是百死无生了——”肖时卿上前一步,牵住马的缰绳。 令狐胤翻身上马,落下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自嘲,“我不是本来就该死么。” 皇上想他死,南凤宇想他死,令狐沛也想他死。 “将军为何这么说?”燕城听着令狐胤这厌世的口吻,颇有些不可置信,“边陲二十万将士,还等着将军回去!” 令狐胤脊背挺的笔直,“不必等了。” 谁也不必等他。 他生于北狄,长于天擎就是一个错误。 “将军!”肖时卿紧紧的攥着缰绳不愿松手,“我们和你出生入死,知道你忠心可昭日月,皇上不分忠jian,不辨善恶,要问您的罪,实在令我等武将寒心!此番我等离开边陲,就是不愿见您无辜枉死——”说到这里,他双腿跪下来,仰视着令狐胤,“将军,您与我们同赴广陵,聂将军拥兵二十万,到时一起联名上奏,皇上便不敢动你!” 令狐胤又何尝不知,他手下亲兵有百万之众,即便没有虎符,一呼也有万人应,但,那又如何? 那都是天擎的将领,他带领他们出生入死,护佑天擎江山。但倘若他们知道,他们带领他们上阵杀敌的将军,是敌国皇室的遗孤…… 正因为他是北狄人,所以即便他赤胆忠心,皇上也要防他,二皇子也要要挟他,他的生父,他的家人,也要摒弃他。二十七年的情意,二十七年舍生忘死,最后换来的,也是这众叛亲离的绝路。 他现在能去何处?即便他活下来,这天下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真真是不容于世。 “让开。” 肖时卿见令狐胤还是执意要回临安,跪着拦在马前,一动也不动,“若将军要回去,就从卑职的尸体上踩过去。” 燕城也走到肖时卿面前,和他一起跪下。 令狐胤扬起马鞭来,狠狠的落下,“我叫你让开!” 鞭子在肖时卿身上落下一道血痕,衣裳都被抽裂,可见那那力道有多大,但即便如此,他脊背也挺的笔直,“若要卑职眼睁睁看将军送死,不如现在,将军就将卑职这条命收回去!” 令狐胤又落下一鞭,这一鞭直叫肖时卿皮绽rou裂,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满脸的坦然生死。 令狐胤竟在这满心的悲凉绝望中,弯唇笑了起来,“你为何不愿意我死?”连那令狐沛都要置他于死地,他们为何还要保他,“我是朝廷钦犯,你们救我,就是死罪。从军之时,可有人和你说过,君为臣纲?可有人和你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过!”肖时卿,“可卑职只有一个君,那就是将军!”他本是个世家公子,无奈家道中落,遭人欺凌,是令狐胤给他剑,是令狐胤教他如何活着。 这样的话令狐胤实在听的太多了。 多的他现在回忆起来,只能记得令狐沛对他说:胤儿是令狐家的骄傲。 就这样一句话,缠缚住了他的半生。如今说他是骄傲的人,也因为他是北狄的人,摒弃了他。 令狐胤忽然大笑,直笑的双拳紧握,笑声一止就神色阴冷,他从马上弯下腰来,目光紧紧的盯着肖时卿,“若我是北狄人,你还会这样说吗?” 肖时卿只是迟疑了一瞬,“若将军是北狄人,卑职,也誓死跟随!” “你不怕我,有朝一日挥剑天擎吗?”令狐胤字字诛心,“天擎有你乡邻,有你父母,有你君王——” “卑职没有乡邻,没有父母,只有君王。”他父母亡故,遭受到的,无一丝关怀,只有白眼和欺辱。那一日将军教他拔剑,那些欺辱他的人,就都在一瞬间闭住了嘴巴。那时他才尝到生而为人的尊严是何物。 令狐胤想从肖时卿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来,但他即便看到他眼底,也只有一腔赤忱,“你真的,愿意跟着我?” 燕城在同一时刻,和肖时卿一起开口,“卑职愿誓死跟随将军!”即便挥剑故国。 令狐胤那叫冰块冻的结结实实的心脏,本来叫周琅敲开了一条缝隙,又叫那燕城与肖时卿的话,震碎了那冷入骨髓的寒冰。 而在这时,周围夜半醒来,千里来救令狐胤的将士也齐齐跪下,“我等愿誓死跟随将军——” 将军给他们剑,让他们生。 将军闯入敌阵,让他们生。 将军就是他们的君王。 令狐胤竟在这一瞬怔住,他以为自己会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却不曾想到,在此时此刻,还有人在知道他是北狄的人,还愿意发誓效忠于他。 可笑他还以为这天下无他令狐胤容身之地! 实在是可笑至极! 他一心求死,因为他觉得自己众叛亲离,却不知道,舍弃他的,只有令狐沛,只有令狐家。 肖时卿眼前白光一闪,抬头去看,见是令狐胤拔出了他腰上的佩剑。 “令狐家养我二十七年,今天,我一并还给他们了。”冰冷的刀锋割断自己从鬓间垂下来的头发,断发飘散下来,仿佛是终于割断了桎梏他许久的枷锁。他一双沉寂的眼中,蛰伏的野兽终于破笼而出。 “将军……”燕城也抬首望着他。 寡淡的月光下,令狐胤侧首望过来,一张脸都仿佛藏在阴影里,但他脸部的轮廓清晰可见,只是逆光望下来时,看不清他脸上此刻是什么神色。 “不要再叫我将军。”他已经不再是天擎的令狐胤。 跪在地上的众人愣住。 令狐胤将手中的刀掷在地上,刀身没入地里大半。 “北狄想我死,天擎想我死。”令狐胤漆黑的眼中,仿佛有妖异的光,又好似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只是都是冷的,“这一回,他们怕是都不能如愿了。” 众人仰面望着令狐胤,自五年前起,将军就再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这种——睥睨一切的神情。 如今他们又见到了,心中也鼓噪起来。 令狐胤为自己是北狄的人,痛苦了五年。这痛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