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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灵佩微叹了声,何喜之有?不过她无意与人分享心事,只颔了颔首,“同喜。” 苏正又是何人?在天元坊摸爬滚打惯了的,察人观色是一流,自看出了傅灵佩的意兴阑珊,便也不去触霉头,只道:“铺子还有半年租约,正也不欲收回,便将它留给铺子里的伙计继续经营着,也权当做了件好事……” “你全权做主了罢,本君没甚意见。” 苏正还欲将铺子之事交代清楚,却被傅灵佩打断了,她此时没甚兴趣来听这些琐碎,也不打算再管。如今她并不缺修炼物资,对这些身外之物也格外漫不经心。 苏正递过去一个袋子,其中有这么多年来一直收集的灵草种子,还有些珍奇的灵植也被他收集来放在了一块,傅灵佩伸手接了过去,神识探了探,嘴角翘了翘:“多谢。” “正分内之事。” 傅灵佩挥挥手,“如此,那你是现时便与本君回门派,还是等你事情都料理完了再来?” 苏正微微躬下身:“正过十日自来天元寻真君。” “好。” 傅灵佩颔首,负手扬长而去。 娇娇与灰兔子被她丢到了须弥境,陪着那孤单的红衣骷髅,只她一人,踏月而归,带着满身风雪与无边萧瑟。 夜,微凉。 第343章 330.329 傅灵佩并没有在坊市呆太久, 交代完苏正便直接告辞往天元派而去。 这条路是走老了的,道旁的树依稀仍是旧时模样, 青翠的叶片被夜色笼罩上了一层灰,黯淡得像离人的影子。 夜凉如水,风吹得人头脑格外得清醒。 傅灵佩没有御剑,甚至摒弃了一贯的轻烟步,用脚一步一步往回走,越走, 越清醒。 失去丁一的痛苦被孤独的夜放大,可她甚至有些自虐式的享受, 也唯有通过胸口连绵不断剜心似的疼痛,才提醒她,有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存在过,爱她逾若生命。 往后, 纵走过千山万水, 也难回转。 傅灵佩的心,浸润透了这凉夜的冰冷, 一些被痛苦掩盖过去的细枝末节渐渐凸显出来…… 路旁的一树白松菓前, 黑黢黢的暗影里,细细的枝桠像扭曲的虫子,透过半月的微光,落在地上。 傅灵佩眼皮子动了动,突然笑了: “不过半月未见,故人倒是羞赧许多。跟了本君一路, 莫非是有事相商?如此,本君倒是不胜荣幸。” 这“故人”自她出了天元坊便一路跟到现在,若非警惕性要比旁人强些,倒是要忽略过去了。 夜静了静,窸窣的声音才突然传来,一袭白衣穿拂过路旁的暗色,翩翩走到了她面前。 是沈清畴。 他静静看着她,眸光沉静,浑身还带着白松菓独有的香气。傅灵佩没有对此表示讶异,前世相处过这许多年,她对他太熟悉了,早从些许蛛丝马迹里便猜到是他。 “你来此为何?跟本君许久,又是为何?” 沈清畴见她蹙眉,便知她有些不耐了,他苦笑了声,“故人相见,静疏真君就如此不客气?” 傅灵佩默了默,好笑地挑了挑眉,“真君若正大光明来见,本君自是扫榻以待,只这半夜三更,未免会让人怀疑真君的居心。” “罢罢罢,总说不过你,”沈清畴摇头,一抹笑意一闪而逝,像是想到什么愉快的过往,他颔首道,“其实若不是你突然来了坊市,我明日也自会去天元派拜访。” 只是她来了,形单影只,他便忍不住跟了一跟。 傅灵佩没耐心琢磨沈清畴的心思,只“哦”了一声,问道:“你我前缘已尽,傅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拜访。” 沈清畴眸光黯了黯,自嘲地笑了笑:“过往自是没什么好提,想必真君也不爱听。不过,此物,真君可还认得?” 傅灵佩一愣,眼前出现一截洁净如雪的缎料,露出一段男人如玉般的手掌,不过,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旁人身上,直直地盯着那沈清畴掌心的一只玉戒。 每一丝纹路都熟悉得让人心颤—— 这是自沧澜秘境得来的,来自马陆的那一只玉戒!一直被丁一宝贝地戴在指间,她像只失祜的麋鹿般惊诧地抬起头,眼已经红了:“此物怎会在你这?” 沈清畴叹了口气:“在戊字峰比斗时,丁一事先便交予我的,他拜托我,若是不幸……便将此物交予你。” 傅灵佩蓦地伸手,速度快得沈清畴都躲闪不及,玉戒便已被她夺了去,他张了张口,哑然失笑。 便那许多沉淀不去的过往,如今也不必再提。 沈清畴振了振精神,正要张口,却听傅灵佩幽幽道:“为何是让你给我?那许多人选,为何他偏偏选了你?他可有话……带给我?” 语声怅然。 玉戒的出现,让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都断了。神识过处,很明显能感觉到,残留在戒上的主人神识已经没有了。众所周知,到元婴期,便再没有哪个大能修士能在主人存活之时,将神识抹了的。 玉戒内如山如海般的物资惊了她,可傅灵佩却发现,对这些身外之物,如今她竟连一丝一毫的劲都提不起来,想来现时便是叠成山的极品灵石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不为所动了。 “他……” 沈清畴摇头,咽下要出口的一句,顿了顿,“其实我也奇怪,为何凌渊真君不找旁人,偏偏找我。倒也不怕我袂了这许多东西。” 那等惊人的财物,便是放在一个化神修士面前,也很难无动于衷。便沈清畴自己,也是忍了又忍,才不对这些出手。 “凌渊他——” 提起丁一,傅灵佩面上便带了独特的神气,她摩挲着掌心的微凉,嘴角翘了翘,“他这人虽对陆天行之事左思右想,但旁事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让你给我,必是料准了,你会给我,不会袂下。” 看人,丁一一向准。 许是孤儿的直觉,看人眼色多了,自然也清楚,何人是何等秉性了。 不过想来那时,他心中肯定极其不情愿。傅灵佩几乎能想到丁一当时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便带了些真情实感,沈清畴紧了紧手心,第一次愿意承认,“是极,我亦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偏偏又清醒得可怕。 连陆天行这样一个化神都不敢轻捋虎须之人,也能被他一步步算计得身败名裂而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